千越说,“请问,是以诚的伤,可不可以告诉我,倒底怎么样?”
陈向东想一想,他的答案一如既往的谨慎准确。
“情况很不乐观。是以诚,他的脊椎伤得很重。高位截瘫应该是确定的了,目前看,他只有右手以及面部的神经还有知觉。”
“有没有希望治好呢?哪怕。。。”千越问。
“很难。很难。”陈向东说,“我很遗憾。”
陈向东留学海外多年,养成了外国人说话的习惯,做为一个医生,他常常说,我很遗憾。温和平静,一点点冷淡。
可是他发现自己在这个男孩子明净哀伤的目光笼罩下,他不由自主地软化,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声音里惯常的那一点冷谈。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闪电一样地在千越的心头横穿而过,那痛,太快,反而不甚鲜明。
以诚,他不可能站起来了么?他不能动了吗?千越看着洗手间墙上的雪白的瓷砖。n城夏天闷热潮湿,墙上隐隐一层水汽。千越觉得自己的心也蒙在那水汽当中。
以诚以诚,以诚有着多么美好的身体。千越是极爱以诚的身姿的。他宽宽的平平的肩膀,他腰部没有一丝赘肉,腹部有着结实却匀称毫不夸张的肌肉,修长紧绷的腿。还有那种在情爱中一贯保持着的呵护的姿势。尽管有着那样的过往,千越从骨子里对情事依然是羞涩的,他把这种爱小心翼翼地藏着收着。以诚啊,他的手曾经那么地有力,可以空手捏碎核桃,千越惊得目瞪口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抱起来打转。千越说他是kingkong。以诚听着这个奇怪的发音,温厚的脸上露出一分呆愣与笨拙,惹得千越大笑。这双有力的手,又是多么地灵巧,会做电工活儿,会修下水道,会做饭,在雪白小巧玲珑的饺子上捏出美丽细密的花纹,会给他织毛衣和围巾,甚至,会用手提式的缝纫机给他缝好绽开的裤边。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吗?
千越觉得有人拽着他,对他喊,呼吸,呼吸,用力。
陈向东把男孩拉到窗边,打开窗,喊,“呼吸,呼吸,快点,用力呼吸。”
千越缓过一口气来。竟然露出一个笑来,说,“是以诚原先可跟仪仗队员似的呢。”他的声音很低。陈向东问,什么?
千越回过神来,说,对不起,谢谢您。
陈向东看着走出去的男孩儿,突然间就明白了他与那个躺在床上的年青人的关系。
他用心地看着他的背影。
千越回到icu,坐在以诚床边。
房间里的冷气太足,千越的胳膊冷得很。他团着身子靠在以诚身侧,他唯一还有知觉的那知胳膊。
以诚是在那一天的夜里醒来的。
他动了一下他的那只手。只一下,千越便感觉到了。
他看见以诚微微睁开了眼睛。
以诚的头无法转动。却好象知道身边有人。
千越拉着他的右手。
那手突然地又动了一下。接着手指缓慢地在千越的手心里开始画来画去。
千越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画字。一笔一笔地,成了两个字,越越。
千越握着那只手,摸着掌心熟悉的茧子,也在那手心里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