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忧民抚掌大笑,朕总爱和你们这些听得懂弦外之音的人说话。
那圣人的弦外之音是什么呢?圣人若想变法,朝臣万千,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商鞅、桑弘羊、王安石。
孟追欢抽出一支腊梅,找我做什么?是觉得我名声已经够烂了,不介意再烂一点?还是觉得我像为了变法命都不要的人?
我从来都不需要商鞅、桑弘羊、王安石,李忧民将花瓶再次递到她手上,商鞅铁腕、农户多积怨桑弘羊政下,商贾多破产王介甫之法,朝臣多愠怒。我要的可不是这样一部法。
孟追欢噗嗤一笑,你是说,要一部农户、商贾、官员都满意的法,圣人莫不是在说笑话?再好的花匠都做不到。
可我只要一个这样的花匠李忧民将花枝拍在桌案上,谄媚阿谀的太监、笔翰如流的文人、披肝沥胆的忠臣我都不缺,我只想要个变法的花匠罢了。
李忧民敲了敲她的脑袋,好生回去翻翻孔文质变法时的文书,想一想你要拿一部什么样的法给我。
孟追欢抱着蜡梅花枝走出浴堂殿,想自己半辈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竟也有拍马屁拍到马蹄上的时候,回去冥思苦想半夜而不得,又沉沉睡下去了。
第二日下午太阳正隆、日光曜曜,借赤茶之口,李承玠麾下人传来了元展眉的行踪。
孟追欢便跟着纵马往宣阳坊中去,此地大量彩缬铺子、裁衣绣娘比邻而居,绫罗衣裳、满缀珠玑绣闼雕甍、比竞豪奢。
布帛轻纱或自高高的木架,倾泄而下,或按尺寸颜色分门别类,置之高阁。
孟追欢提起裙摆寻了好些个时辰,这才看见元展眉捧着一叠栀子黄的罗布出神。
孟追欢轻轻一笑,提裙上前,罗布轻减,用灰缬之法印上团状花样,比盘金绘银更美。
金银泥绘虽老气横秋,但胜在所费颇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身份来。
孟追欢看了看她那双吊稍狐狸眼,你说的最好是衣服。
元展眉笑了笑,说的不是衣服,难道是男人?
孟追欢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的耳朵,告诉我眉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元展眉却不答话,只是衣坊的绣娘召来,这位夫人想裁一身大袖衫穿,哪里可以量体?
那绣娘似是与元展眉很是相熟,引着她们入了院内专供女客饮茶选花样的房间,又上了瓜果茶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