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楼哭过那一回后，小公主明显比在将军府时生动鲜活了几分，只是不知怎的，有些粘宋和玉。

说是粘人，也不完全恰当，她警惕任何接近她的人，把宋和玉当成唯一可靠、可以依赖的人，便巴巴的跟着他，不让跟着便用那双漂亮水润的眸子盯着他。

宋和玉是公认的铁石心肠，但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小公主。

但总跟着他这么个大男人是怎么回事？他决定给她找点事做。

“庆宁，你是不是很无聊？”

庆宁公主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还、还好？”

宋和玉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几本书，笑的和善，“来，无聊便多看看书。”

庆宁公主：……

她鼓了鼓腮帮子，嘀咕道，“你明知、明知我不爱看书。”

宋和玉就当没听到。

她美眸转动，视线在他袖口转悠，“夫子，你昨日穿的那件外衣袖口是不是破了？”

“嗯？”宋和玉没想到她还注意到了这个，“怎么了？”

“我替你缝补罢？”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但在哪待着都不安心，陌生人的声音、脚步都让她感到害怕和紧张，唯有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到安心。

既然夫子想让她找点事做，那她便找点事做。

宋和玉扬眉惊异道，“你何时学会女红了？”

小公主抬了抬下巴，“休要看不起人，我现在不仅精通女红，连做饭都学会了。”

虽然付出的没有获得任何回报，但至少她学会了不少技能，看谁还能说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宋和玉敷衍的点头，“那你挺厉害的。”

庆宁公主以为他不信，“我做的糕点很好吃的，晚上我便露一手让你瞧瞧。”

宋和玉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捏了把她的脸蛋，“有的是人做饭，不需要你下厨。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喂胖些。”

庆宁公主揉了揉自己的脸，“知道了。”

*

将军府被火烧了一小半，这几日尹蕴卓都留在府内收拾残局，失去了一个感情一般的将军夫人，他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仍旧不爱笑，不多言，处理事情也是干净利落。

但他两个从小便一直跟着他的得力下属却看出了不对劲。

“将军这几日，是不是太过沉默了？”

“何止太过沉默，还神思恍惚。昨日我见他倒茶，茶满了都不知道，流了一地。”

“前天大半夜，他在夫人以前的院子里站了一夜。”

“你说……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了？是怕陛下怪罪？可尸首都没找到，公主也不见得就是……”

“我一直认为将军不喜夫人，所以见都不愿意见她，但如今看来……可能不是这么回事。”

“啊？那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屋内，叹气道，“可能……将军觉得多看夫人几眼，便会被她‘蛊惑’。”

毕竟，那可是庆宁公主。

屋内，尹蕴卓正拿着一件他从未穿过的新衣服发呆。

这几日不仅修整了将军府，他也整顿了一番府内下人，头一次对奶娘冷了脸，知道了许多他不曾知晓的细节。

比如公主曾经为他做过许多衣裳，想送给他，但被阻挠，一直不曾送到过他面前。

其中有一件，奶娘见实在好看，便偷偷拿走，同他说是她女儿为了感谢将军对他们一家人的恩情，特意给他的礼物。

那件衣服他很喜欢，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款式、纹路，都恰好对了他的口味。时至今日，他才知道那件衣服出自于他的夫人之手。

比如他几次受伤时的补汤都是她亲手做的，也曾在他昏迷不醒时亲手照顾他。

再比如，她和奶娘的争执，不全是她的错，但他却因往日对她的不好印象，每次都听信奶娘的话，对她冷言呵斥，认为她不知悔改，欺辱下人。

她委屈含泪的面庞，在脑海中格外清晰。

他以为，她贵为公主，怎么都不会委屈了自己，却不想，下人也是看菜下碟。

她过得一点也不好。尹蕴卓从未这般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他这几日回想了很多，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还有在弥己的每一次相遇。

仿佛一直蒙在眼前的迷雾散去了，他终于能够清楚的看见她，从曾经明艳耀眼的她，到后来满眼爱慕，别扭改变的她，到最后……眼中的爱慕点点消散，沉默寡言，蒙上了一层暗影的她。

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碎片扎入手心，鲜红色的血滴落在桌上，他却感受不到半点痛楚，心脏像是被丝线缠绕不断收紧，阵阵闷痛让他无处排解。

他听得见外面的对话，心想，也许是的，曾经他告诉自己庆宁公主是个多么低劣、恶毒的女人，却又不自主的被她吸引目光，他害怕自己沉沦，被她美丽甜蜜的外表迷惑，走进她设好的甜美陷阱，变得不像自己。

所以他只能刻意远离她，不看见她，不靠近她，就不会被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