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人在树林里
窜梭,遥望山顶火海,已然绝望。
这一块道路复杂,地脉高低起伏,若不是看过舆图,又寻找到溪流,很容易迷失在山中,而二皇子萧绍不学无术人尽皆知,他定然看不来舆图,若是没头苍蝇一般在山中乱窜,十有八九已经烧死,化为焦炭了。
这时,他和何内监仿佛能看到被君王厌弃、余生惨淡的下场了。
侍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们的脸色“总管,继续搜吗”
姚晋咬牙“搜,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也绝不放过”
一伙人自林中快步窜梭,皂靴踏过落叶,发出簌簌的声音,萧绍闭目凝神,听的分明。
他抬眼看戚晏,小探花的眼眶从安王墓前就一直红着,本来收住了,现在又红了,萧绍心中莫名得意,心道莫不是因为本殿下难过前世那个杀伐果决的九千岁可不曾为谁红过眼眶,他捏着戚晏的手指,在他耳边轻声嘱咐“等会儿姚晋来了,你就维持着这表情,剩下的交给我。”
戚晏一愣,已经有侍卫看见了他们,高声道“二皇子在这里”
随后,一队人齐刷刷地围了过来。
姚晋走到萧绍面前,他缓过一口气,心道这官帽总算是保住了,可还没等他面露喜色,萧绍忽然偏头,哇的吐了口血。
那口血敲在镇守大太监的心头,敲得他心脏骤停,姚晋推开众人,扑到萧绍身边,哭丧道“殿下,二殿下您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萧绍心中啧了一声,心道“真聒噪。”,面上却依旧惨白,他虚弱地抬起手,半死不活又有气无力、行将就木又老态龙钟
“姚总管”
姚晋握住他,大气都不敢喘“诶,奴才在,您说,您说”
萧绍“本殿下要死了把本殿下抬下去然后叫个大夫”
“诶诶诶,这就给您叫大夫。”姚晋一头冷汗,吩咐手下就地砍了两根竹子,做成简易的架子,将萧绍抬了起来。
路上颠簸,萧绍又是咳嗽,又是吐血,一副要驾鹤西去的模样,姚晋一颗心揪成了麻花,萧绍每咳一声,他的心就悬起来一点,好容易将人抬回府邸,又将城里最好的大夫抓来诊治,已经日上竿头了。
那老大夫搭在萧绍的腕子上,细细琢磨了片刻,屋中人屏息凝气,便听那老者叹了口气“殿下脉象极为杂乱,时而浮细而软,如萍絮浮水,时而雄浑刚健,蓬勃有力,老夫从医五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像是中毒的征兆老夫只能尽力一试,各位大人要做好准备啊。”
话音刚落,姚晋膝盖一软,险些扑跪于地。
这时,何内监也从外头匆匆赶来,他和姚晋兵分两路,各自带入搜寻,现在刚刚得了信儿。
如果说姚晋只是镇守太监,皇子在他领地出了事儿,可能令皇帝不满,那么何内监此次是萧绍的随身太监,奉旨与他同来河东,萧绍出了事,他往好了说是办事不利,往坏了说是敷衍塞责,萧绍有个七七八八,他是
掉脑袋的罪过。
戚晏本来在萧绍窗前为他拭汗,被何内监挤到一边,大太监老泪纵横,跪在萧绍床前哭道“殿下,我的殿下啊,老奴就走了一天,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您何等金尊玉贵,谁敢给您下毒啊”
萧绍本来好好地享受着小探花的服侍,结果美人被推到一边,眼前挤来一张橘子皮老脸,他险些没绷住,而后很快收敛神色,咳嗽一声,说出了准备好的说辞“我从河东州府出来就有些头昏,后来,在,咳咳咳,在青龙山上,咳咳咳,挖了点笋吃不知怎么着,就”
说着,他拉着何内监的手“总管有人要害我你要帮我查清楚本殿下要杀了他泄愤”
何内监连连点头,他想着萧绍若死,皇帝怕是要他陪葬,脸上便不自觉露出了阴狠的表情。
那人不但是要萧绍的命,也是在要他的命。
一边的姚晋也开口“殿下放心,咱家虽然没多少本事,好歹也是河东镇守,何内监又连着东厂,我们两人定然为您查清楚,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敢谋害皇子。”
萧绍微不可查地勾唇。
他唱了这么一出大戏,不为别的,就是要将何内监和姚晋拖下水。
而之所以这么做,其一,萧绍虽然是个钦差,却是个治水的钦差,手里拿的是修渠筑堤的圣旨,能调动的只有修河渠的百姓罢了,无权过问白银案的事情。
其二,萧绍贵为皇子,但手里没有实权,姚晋的兵力与何内监的东厂并不听他调遣,就算他盲目要求,这两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会冒着得罪宋吕洋和储君的风险为萧绍做事,他们必然消极怠工,敷衍了事,到时候非但不能调查出真相,还会暴露萧绍并非纨绔的事实,打草惊蛇,惹得太子忌惮。
所以,唯有将两人绑上战车,有利益牵扯,才好支使他们。
毕竟能在河东和宋吕洋硬碰硬的,也只有镇守与东厂了。
而萧绍最大的筹码,就是他的身家性命。
为了诱宋吕洋对他动手,萧绍故意在宴会与戚晏讨论白银案,故意在府邸周围、众多探子的监视下买下老马,故意将马锁在人来人往的客栈,故意彻夜不归,留下诸多破绽。
而宋吕洋见着戚家苦主戚晏,又见戚晏很得萧绍喜爱,他本就心中有鬼,如今更是惶惶不安,毕竟一旦查出真相,他就是凌迟车裂,甚至带累九族的结局,于是铤而走险,放火烧山,这才引来了后头的戏码。
皇子在治下中毒,险些身亡,姚何两人必然彻查,否则无法向皇帝交代,萧绍说他河东府头晕,姚何就得查宋吕洋,说他在山上吃笋中毒,姚何就得盘查青龙山,且查的越多,他们罪责越小,两人定然卯足了劲,将这河东府查个底朝天。
届时牵扯出私养死士,八王大墓与水银一事,到时候萧绍再和宋太傅通个气,老头负责上书陈情,阐述疑点,到了那时,其中更深的涉及太子的隐秘,东厂不查也得查。
而萧绍只需要在他父皇身边,哼哼唧唧唱苦肉计就行了。
现在好戏刚刚开场,萧绍苦肉计已经准备周全,他在姚何二人的注视下不断吐血,锦帕染红了一张又一张,还哆哆嗦嗦地喊着冷,大夫诊治过一边又一遍,依旧束手无策,姚何两人围着他转,头发都愁白了几根,两人的表情也越发阴狠,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恨不能将主使拖出来碎尸万段。
他们在萧绍榻前忙了一个下午,事事亲历亲为,萧绍被吵的头晕,却不得不跟着演戏,等入夜之后,他才将两人赶走了。
这个时候,被挤到一边的戚晏终于能坐回床沿,接着给萧绍擦汗了。
他还是那副规矩又谨慎的样子,萧绍心中闷笑,又起了坏心思。
他咳嗽两声,吐了口血,而后半掀开被子,轻声示意“小探花,我冷。”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