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阵恶寒,尾巴毛节节炸起,最后强行止住念头,从床上跳了下来。
白郁正在穿衣镜前整理大衣翻领,看见小猫,他随口告诫“最近千万别跑出去了,我听说有人捕杀流浪猫。”
医生当然知道小猫听不懂人话,但和宠物交流是他的职业病,就顺口一说。
“万一被抓住,我就救不了你了。”
伊缪尔迈腿的动作一顿,肉垫停在空中,在医生察觉之前,又若无其事地放下,哒哒哒地走了。
作为一只小猫,他的腿确实有点短。
等医生关好房门,伊缪尔迈着小短腿从二楼跑下来,而后跳上了诊疗床。
这个高度,能透过临街的小窗户看到外面。
医生住的街区是伊尔利亚城东较为混乱的一片,帮派林立,各方势力保持着脆弱而微妙的平衡,公爵府的守卫军数量有限,绝对听伊缪尔差遣的更有限,他暂时没办法插手这一块的生态。
街市上人来人往,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伊缪尔敏锐地注意到,街上黑道打扮的人变多了。
虽然他们试图穿得像普通市民,可不少人眉宇间带着掩饰不去的匪气,神态嚣张,他们在街头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伊缪尔的视线落在一个肌肉虬结,脸上带疤的男人身上。
这人的疤痕贯穿全脸,手上提着个麻布袋子,里面的物体似乎有点重,拽着袋子垂坠下去,伊缪尔透过袋子的形状,猜测那是个锤头。
很重,敲在人后脑,一下能让人昏阙,两下致人死亡。
男人似乎远远看见了熟人,打了个招呼,旋即走到了医生家门口。
他和一位妇人在医生门口交谈起来。
伊缪尔悄悄从诊疗床上跳了下来。
他躲到了窗边,侧耳听窗外的动静。
早市时间,街道繁忙,窗外人来人往吗,声音很是嘈杂,伊缪尔隐约听见男人说了几个词,大概是“流浪猫”“捕杀”“数量”
更多的,就听不清了。
窗边摆了一盆绿萝,花盆矮且厚,伊缪尔略略估计,轻巧地跳上窗台,借着花盆遮挡住身形,继续听男子说话。
白郁给窗户留了道缝透气,透过这道缝隙,他总算能听清男人说话了。
这男人声音沙哑难听,要是白郁在这,就能发现窗外的两人,正是锤头鲨和夫人。
锤头鲨声音透过窗台缝隙,隐隐传了进来。
“嘿,那天听说抓着流浪猫有奖励,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结果送了一只过去,真领了两枚银币,你说那倒霉催的要流浪猫干嘛”
昨日,本地最大的帮派黑袍会发出悬赏,本街区市民逮捕流浪猫送至帮派驻地,可以领取钱财。
搜寻集中在霍顿河沿岸,以及附近的几个街区。
在外头,锤
头鲨和夫人自然而然隐去了帮派的绰号和细节,伪装成一般市民闲聊。
夫人道“做事,谁知道什么原因,我听说公爵的亲卫队那边也在找猫,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公爵落水,伊尔利亚风雨飘摇,结果两方势力同时盯上流浪猫,怎么看都不正常。
锤头鲨“他们一拍脑袋,可害死我了,他娘的还有数目要求,现在满大街别说猫了,老鼠都送到驻地去了,我上哪儿再去给他们逮两只”
和一般市民不同,黑袍会的直属成员需要上交一定数量,而白郁是医生,属于文职人员,夫人是女士,他们则不用。
三人中唯一需要的,就是锤头鲨了。
锤头鲨挠了挠脑袋,嘀咕“两个银币一只,现在我都要吃不起饭了,搞两只交差,刚好伙食也有了着落非要流浪的吗,我能不能去别人家里抓两只”
夫人“抓吧。”
她掩唇而笑“这儿不就有一只渡鸦冷心冷情,从来不喜欢小动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猫,他等会儿回来了你和他说说,他不会生气的。”
“”
伊缪尔在听见“这儿”的时候便反应过来,后腿发力向房内跳去,他肾上腺素骤然飙升,以至于没听见渡鸦后面的句子,但锤头鲨动作更快,这窗本就是虚掩着,他反手一推,绿萝花盆轰然落地,而后探出手臂,揪住了伊缪尔的尾巴尖。
小猫反应很快,但他的尾巴太长了,还没等脱离窗户,就被拽住了。
“”
全身只有尾巴受力,疼痛从尾椎蔓延到全身,伊缪尔不由挣剧烈扎起来。
该死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直接伸手进房子里抓猫。
可锤头鲨是个魁梧的成年男子,小猫的这点挣扎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轻而易举地压制了,而后反手推开窗户,将伊缪尔从窗内带了出来。
他攥着小猫的尾巴,将他拎到了面前。
夫人“白金色的猫啊,这毛色真的很漂亮。”
锤头鲨打量“把这猫的皮扒下来做围脖不错,你说毛色这么好,能不能多值两个银币”
夫人“你好好问问是不是要找的那只,要不是就拿给我,白金色的围脖,我缺一条。”
两人视线在小猫身上巡视,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刀,才能完整扒下这一身漂亮的皮毛。
伊缪尔死死咬住下唇。
不,不行,不能被带去驻地。
伊缪尔隐约知道是什么人找他,在锤头鲨手中剧烈挣扎起来,锤头鲨一惊,险些没控住,而就在这个间隙,伊缪尔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锤头鲨的胳膊上。
小猫全身上下只有牙齿还算尖利,一咬便是两个血洞,锤头鲨嘶了一声,起了七分火气,他揪着小猫卡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松嘴,而后伊缪尔拎到眼前,扬起了另一只手臂。
在送到驻地之前,他要给这只胆大包天的猫一个教训。
挣扎失败,伊缪尔满嘴的血,他呸了一口血沫,怒视着锤头鲨,虽然只是一只小猫,却硬生生搞出了坚贞不屈的架势。
锤头鲨“嘿,你在瞪我吗”
他颇为惊奇,活动活动手臂,露出夸张的肌肉,却在下一秒,被一袋青瓜砸中了脑袋。
青瓜很重,锤头鲨头晕眼花,下意识松手,旋即被人制住了手臂,按成扭曲的姿势。
锤头鲨“草”
没等他叫完,白郁单手控着手臂,拧住关节,用了个巧劲,咔吧一声,便将那胳膊卸了下来。
虽然是兽医,他也是学过关节构造的。
关节脱臼,锤头鲨叫都叫不出来了。
团子重新被拢回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不受控制地拼命往医生怀里挤,像一只打洞的仓鼠。医生衣服的所有扣子都被他蹭散了,小猫钻到了衣服最里层,和医生之间只剩一件打底衬衣,可他犹嫌弃不够,依然死死地往里面拱,似乎只有和医生紧紧贴在一起,才算安全。
小猫的表现像是又应激了,白郁用风衣外套罩住他,轻轻揉了揉脑袋,像是安抚“没事了,我在呢。”
这是个熟悉的动作,医生总这样安慰他,伊缪尔就像被欺负的小朋友骤然找到了家长,他用爪子揉揉脸,满腹都是委屈。
夫人吃了一惊“你”
白郁并不想搭理他们,只是抬起膝盖将挡路的锤头鲨踢到一边,掏出钥匙开门,而后侧过半张脸,冷淡道“这是我的猫,你们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