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就像是安然等待着儿女回家的老者,端坐在自己的案席之后,等待着最终的时刻。
燕飞楼上,甲士的铁靴踩着木楼的声音犹如战鼓,咚咚咚咚地直奔楼顶而来。那道门最终还是被粗暴的推开,而在此之前,没有人敢在这位位高权重的老者面前发出哪怕一点吵闹的声音。
穿着盔甲的袁放提着染血的剑进了屋,待看到案几后闲坐而望的父亲,忍不住一愣。
他想过他会勃然大怒,也想过他会埋下伏笔,甚至想过老奸巨猾的父亲在燕飞楼一定有什么暗道可以逃跑,也许他们冲进来时只能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但结果是——这位家主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就这么等在这里。
“化儿死了,这家主迟早是你的,你为何要这样做?”袁喆依旧保持着他那般强硬:“你现在收手,我便当你什么都没做过,家主依然还是你的。”
“晚了。”袁放几步走上前,想要抓起自己的父亲,却发现他突然一概方才的强硬,往后猛退了一大截。
“阿爷,袁家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座囚牢。我现在来放所有人出狱……”他伸手扑了个空,准备再来一次,却听到袁喆用极低的声音对他低语。
“你走吧。我也得了病……”他一边说,一边掀起自己的衣袖。
那因为长期无法正常进食而枯瘦如柴的手臂上,满是瘀斑和黑青,袁放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骇得退了好几步。
“你……你竟然也……”
他的剑几乎要握不住。
“我一直在等着你们阻止我……”袁喆用衣袖遮起手臂,“如今你来了,我也可以瞑目了。迎风阁和燕飞楼下面都有暗道,刘宋的人全部都在下面,你既然有了决断,就要做的果决一点,不要学你的兄长。”
他挤出一抹笑容:“我做错了,可惜已经无法回头。你说的没错,所有人都在坐牢……”
袁放的双眼全是眼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袁喆咆哮:“我能如何阻挡鲜卑人的大军!我能如何阻挡宋国层出不穷的奸细!我袁氏一族几百口人,整个邬壁上千户人家,我用什么保护他们!袁家邬壁就是我的命!”
袁喆咆哮完后,剧烈地喘着粗气,又坐倒于地。
“你走吧,别给你也过了病气。”
袁放知道自己的父亲得了不能进食的毛病,就算能活也活不了多久,更别说又染上了这种猛烈的疫病。
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绝不可能活了以后,袁放咬紧了牙关,终是转过身去。
无论他再怎么混账……
那也终归是他们的父亲。
“告诉化儿,不要恨我。”袁喆的声音在袁放背后幽幽响起:“我是想逼他走的,离开袁家。袁家不适合他,就算没有我,在宋国和魏国的夹缝中求生存,也不是他做的到的……”
“所以,你把那胡女送到了地道里,是吗?”袁放喉头一紧,“你明知道阿兄不爱嫂嫂,是你让他娶的殷家女郎……不过是一个胡姬而已……不过是一个女奴……”
“不是我。”
袁喆咳嗽,“咳咳,我这般厌恶胡人,根本不会管家伎里多没多一个胡女。将她混入‘送人’的那些胡女里的,是你的嫂嫂……”
袁放难以置信地顿住了脚步,猛然回头。
他眼睛朦胧中充满惊骇。
“女人,只有女人,会如此对付女人,那样的一个美人儿,就算是我这样的老人,也不会将她送去送死,更何况正如你所说的,不过一个女奴而已……”袁喆评论,“这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阿放,永远也不要小瞧女人……”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