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若不出面阻止,等张虞知道这件事,他今后就别想得到张虞的信任。但他出面阻止,恐不仅得罪王宏,甚至会惹恼夫人。“不知季珪有何见解?”钟繇忽然问道。
崔琰为人坦诚,说道:“天下虽说纷乱,但汉室犹在。今朝廷有粮乏之困,王冯翊供粮于天子合乎君臣之礼。然冯翊隶属于雍州,归君侯所管辖,应当遵循君侯政令。如今政令冲突,乃尚书台与车骑府之冲突,故王冯翊莫能违令妄行。”
“故以琰之见,不妨急遣人上报君侯,寻由暂扣冯翊之粮,等君侯政令。”
“善!”
“今容我三思,诸君可先退下!”钟繇细思少许,挥手让左右悉数退下,说道。
“诺!”
待左右退下之后,钟繇独自向杜畿询问,说道:“王公之事,我不能无视。我今以为可让张征西出面,以防备弘农贼兵为由封锁潼关,禁止关西之粮出关。”
“弘农贼兵?”
杜畿疑虑道:“今据我所知弘农无贼,仅是朝廷遣朱儁率兵就食弘农,莫非君疑虑朱儁?”
“非我疑虑朱儁,而是朱儁录尚书事,为人臣之尊,今无故率兵至弘农,且朝廷又追谥王子师,念及之种种,难免令人心疑!”
钟繇负手踱步,说道:“昔君侯以破李傕之功,行姬周东迁故事,求析关中为雍周,天子无奈应诺。今君侯远在幽州,袁绍发兵上党,朱儁无故屯兵于陕,难免令人心疑!”
杜畿思虑说道:“君侯于朝廷有夹辅之功,朝廷岂会与君侯反目?”
钟繇手捋髯须,目光深邃,说道:“伯侯饱读诗书,可知赵襄谋代之故事?”
“赵襄谋代?”
杜畿说道:“畿有所耳闻,赵襄子为兼并代国,不惜将长姐嫁于代君,以为示好。继而待代君无备时,赵襄子邀代君赴宴,于宴中谋杀代君,遂进吞代国。”
钟繇停步以视杜畿,说道:“姻亲之交尚能互害,何况君侯与汉室?”
“君侯以礼侍汉室,汉室难免骄纵,欲欺君侯。”
杜畿沉默不语,如钟繇所言,张虞侍奉汉室,多是宽厚,不愿行董卓、李傕之事。故让汉室难免以为张虞好欺负,加之关中问题难让朝廷释怀,为了扩张京畿,或许朝廷真有意夺回关中。
“此虽为我之猜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曹操失兖州之故事近在眼前。”钟繇说道:“况君侯将并、雍之事交于你我,你我不可不深备之!”
曹操作为威震河南的诸侯,先败袁术,再取陶谦,威风于一时。然仅因下属反叛,引吕布入兖州,他的统治秩序便土崩瓦解,这足以让所有诸侯担心,难免手下不会出现陈宫这种人。故性情沉稳的钟繇见到朱儁忽然率兵于关中,不得不让他多疑!
“王公为君侯翁父,虽私供粮于朝廷,但应当不会行背弃之事!”杜畿说道。
“或许如此!”
钟繇说道:“故以防万一,可让张征西出面,阻止冯翊供粮于朝廷,并封锁潼关,防朝廷滋生歹念!”
“我有一计,或能试朝廷心意!”杜畿笑道。
“请言!”
“可让什翼率兵南屯风陵渡,以夹陕南崤道。若朝廷有意谋关中,则忧什翼截断崤道,朱儁自疑将会领兵稍退;若朝廷因粮困而至弘农就食,则朱儁问心无愧,岂会以什翼所部为忧。”杜畿说道。
“善!”
钟繇面露喜色,说道:“崤道狭窄,风陵渡在北,朝廷绝不敢越什翼而西进,故驻兵于渡口,则能让朝廷兵马自疑。伯侯之计可行!”
之前有言,河东之于崤道的威胁巨大,如秦惨败于晋的崤之战。今驻兵于风陵渡,便能让陕地的朱儁不敢妄动。如果朱儁心里有鬼,可能会远离潼关驻兵。
杜畿沉吟少许,问道:“什翼驻兵于风陵渡,能试朱儁之心。然军师请张征西出面封锁潼关,令冯翊不得东供粮草,则不知张征西是否敢与王公冲突?”
钟繇说道:“张辽与君侯虽非同族,但二者关系堪比宗亲。而王公为君侯之姻亲,诸吏之尊长,有亲且贵,今不知君侯之意,不能妄为。故君侯以宗亲督视姻亲,今张辽不能阻,则关中无人能制王公。”
“况潼关都尉张丰为君侯同族,其坐镇潼关便是为御关东贼寇。今张辽、张丰二将阻止,纵王公亲贵亦不敢妄为。”
钟繇年岁仅比王宏小几岁,因出身不够显赫,在郡县里蹉跎多年,早就养成借力打力之政治手段。今得罪王宏,他既不想干,也不愿出面,让张辽出马反而合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