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的话音有些模糊,连带着他的位置也开始飘移不定,显然,他绝不想正面硬接这记“白衣夜行剑”的最高奥义。
我说了是星核剑印吗?
周围的空气开始旋动,然后在千分之一秒内,爆炸性的力量便将它们催化成扭动的风暴。这风暴贪婪吸取着空间内的一切,只不过半秒钟的时间,强大的自旋力就将黑狱内部的空气一扫而空,全部投入了漩流的中心。
黑狱立成真空,温度骤降。
这是,空间塌陷!
或许,这方法真的能够打通一个通往另一世界的入口,而此时,我则把它作为构建本人攻击系统的基本建构,已成形的星核剑印投入其中,然后,是“九幽轮回”!
淡淡的青色光波,一层层将类似于“黑洞”的虚无球体封存起来,又一**内陷下去,最终达到一个暂时的平衡状态。
仅数息之间,一颗圆润无瑕,却黑洞洞不发一丝光线的圆珠,就落在我手心。屈指一弹,这黑珠滴溜溜地转着,在我周身上下盘旋。
以太息丹行图为纲,以白衣夜行剑为目,以星核剑印为基础,以空间塌陷为框架,再以九幽轮回作为控制枢纽,这就是我在索亚古大陆洲悟出的新招式。与初创时程序上有些不同,但更加实用。
我这辈子第一次自创的武学作品:幽冥珠。
就因为有了这个,我终于可以在张家的家谱光明正大地留名,且上书曰:张氏二十五世孙真宇,创“幽冥珠”补九祖绝技之遗阙,特立名于此,为后世表。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在武学上最得意之事,此时不妨拿出,供教皇陛下品鉴!在我看来,世人有资格品鉴的,也就是他这个水平了。
无声无息的波动从幽冥珠核心集束飞射,没有一丝浪费,强大的破坏力凝成一道仅小指粗细的能量束,从马文耳边飞过。
“笃”的一声响,黑狱的外墙,承受了近十分钟的极限压力,却抵不过这细细的一击,眼前一亮,冷冷的幽光从击穿的洞孔中透入,纤细的一缕,击打在地下,渐渐扩散开来。
也在这时,我看清了马文的脸。
“好!”他的脸因为兴奋而扭曲了,就在此刻,他的右手手心里炸开一团炽白色的光焰,整个黑狱立成白昼。
我眯了一下眼睛,缓过强烈的光线反差造成的伤害,幽冥珠欢快地在我头顶旋转,它的内部最核心处,也打开了一个虚无莫测的关窍,通过这关窍,人、珠、天地,以及这一切背后莫测的神秘层次,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也就在这时,我无比真切感觉到马文的精神层次,同时也沿着他的精神,发现了他的力量之源。
那是一团难以形容的集合,无数人思想、信念的聚集体,纯粹干净得令人无法置信,它在虚空中铺展着,在此纷繁复杂的天地元气之中,它的纯净分外可贵。
这不是“一片”或者“一团”的概念,而是整整的一个层次。如果环绕整个星球的天地元气,比做一匹色彩斑斓的布匹,这聚集体就等于是其中同样颜色的花纹集合,看似散乱,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隐然成为一个整体。
马文的精神便与它紧密的联系,从中抽取强大的力量,供其使用,这模样,倒与“证道境”的能量来源有些相似,只不过“证道境”的能量来源,更为隐晦曲折。
“信仰之力!”我刹那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也许马文的精神与之结合得太过密切,以致形成共鸣,我总觉得在缥缈间,有一个隐然脉动的意识,从那里扩散开来。渺然中,似有一双无情有思的眼眸,以冷漠的态度打量这个世界。
不会是上帝吧!
我想笑,马文却超乎想像的严肃,因为精神感应是互动的,我感觉到他,他也一定会感觉到我。
我入侵了他的层次。
动念间,风云变色。精神上的震怒,直接反应到**对抗之中。圣光浪潮堪比天堑洋上的大风暴,光流席卷了整个黑狱,而那特殊的“圣力”则是光的影子,用诡秘的手法,操纵着光流的走向。
这一招精采,较之于江雅兰“净火暗炎”的联击,似乎更胜一筹。
因为马文对自身的认识无比清醒,他使用了最符合自己性格和思想的手段。
用黑暗来驾驭光明。
如此,事半功倍!
在自我认识上,我似乎比不上他,不过,我依然具有绝对的自信。
我说过,他和我之间,有层次上的差别。
幽冥珠在视觉上不见任何变化,但只一刹那,虚空打闪!
无形无质的力量,像一把疯狂扫射的机枪,喷吐的火舌,把整个房间切割得支离破碎,无数道细细的裂纹吸进了外界的幽光,隐隐的,我听到外面比索亚克的怪叫声。
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攻击,同时,还有精神的压迫。
圣光被撕成了碎片,同时被切碎的,还有马文与信仰力量的精神联系,虽然只是一刹那,却已重创了他。胜负已分!
算他命大,躲过了至少三记致命的打击。
圣光熄灭了,但是这里依然明亮。外界的光线,透过成千上百个狭小的缝隙直透进来,把地上染得斑斑点点。
马文干脆俐落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不是星核剑印”
他的脸色不算难看,只是有些困惑,我感觉到他体内气劲波动得厉害。
我笑了一声:“确实,好教陛下得知,这是本人自创的幽冥珠!”
“幽冥珠?”他喃喃把这个新名词念了两遍,绿眸中闪耀着很难形容的光彩,等他再次抬起头来,他体内充盈的战意,刹那间消了个干干净净。
“暂时,我还不是你的对手。”他笑着说。很有自知之明,更可贵的是,非常坦白。
“你永远不是!”我回应以坦白。
马文听了,微笑起来,但是支离破碎的光线,让他的笑容难以测度。在我揣摩他笑中的含意时,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笑道:“就先到这儿吧!刚才的运动似乎激烈了些,我需要补充水分!你需要点什么?咖啡?或者是茶?”
“茶,谢谢!”
大门在吱呀的怪声中打开,比索亚克懒洋洋倚在门口,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我知道这种态度将非常短暂,不过,感觉还不错!
“艾玛完了!在很多人,不,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的时候,就完了
“事实上,各位先生们,现在我告诉你们说,艾玛,那一个有着近万年历史的文明已经不在了,可以遥击万里的祭司团、充满想像力的灵魂咒法、能够流传千古的百年孤独,这些你们耳熟能详的东西,全部都不在了,你们的感觉如何?”
不少人的脸上都有极细微的变化,当然,也有些人依然无动于衷。亚辛也不管人们有什么反应,他搓了搓手,捧起热腾腾的杯子,抿了一口热可可。
“是的,也有人并不在意这个,这个世界很奇妙,存在的和已经消失的不再具有任何交集,即使有,人们也选择遗忘它。直到有一天”
“轮回产生。”这是克鲁斯皮尔,相比于亚辛的有气无力,他的嗓音要浑厚有力得多!尤其因为他精深的修为,他的开口,让某些人心头一震。
“不可避免在这一体制下!”
一贯的简短发言让很多人困扰,但他的话,只需要让听得懂的人听到。
亚辛紧跟着道:“这是‘三大制约’提出建议的背景我们在警惕第二个‘艾玛’的产生,这是直接原因。然后,是最根本的
“请容许我举一个例子,希望在场或不在场的某些朋友不要在意。嗯,举个什么好呢?噢,如果没问题的话,杜古先生,丛巫的‘魔兽武装’相当厉害啊!”没有想到被这样点名,杜古显得有些意外,但毕竟是久经考验,略一点头,向亚辛举杯示意:“过奖了,先知大人。”
“‘魔兽武装’的力量,大家都非常清楚。在这个时代,能够以弱势群体的力量抵挡‘妙诣境’的高手,甚至战而胜之,数来数去,也只有‘三大武装’‘魔兽’是非常典型的代表。”
亚辛浑浊的老眼看着杜古,似是在笑,对杜古来说,这不是什么好的经历。但他还必须认真听着。
“我想问一下,杜古先生,你认为,自己与‘魔兽武装’拼杀,会有几成胜算?”
杜古皱了皱眉,很想骂一句“无聊”可是,在沉默了大约三秒钟后,他还是回答:“没有胜算!”
“那么,如果和蜜儿小姐联手?”
杜古和蜜儿对视一眼,美丽的少女微笑着偏过目光,杜古心中了然,继而很坦白地道:“大概三成,且性命无忧。”
“再加上奥丁先生?”
“七成!”
“还有理查先生,或者隘列先生,要么,张真宇先生也可以”
“赢定了!”
“相当好,非常准确,‘三大制约’的智囊团也是这么计算的。”
亚辛看上去很高兴,这让杜古等人觉得,他们似乎跳进了圈套。
果不其然,这行将入土的老头似乎问上了瘾,他的好奇心在膨胀,以至于根本不看杜古的脸色,继续问道:“那么,杜古先生从正式修炼到现在,除去精神意志上的花费,实际的物质花销大约是多少呢?”
杜古沉默了,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问题缠住了,也许有许多人认为问题本身很荒谬,可是,不可否认,这是个需要较高计算力和记忆力的问题。
这次沉默了大约十五秒,杜古终于决定坦承回答:“将近三千万世界币”
亚辛轻“哦”了一声,目光移向其他人:“各位应该也差不多!打熬功底、刺激潜力、增强体质,这些,不是苦修就能够得来的,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来购买、制造各种器具、药品,为此作持续的消耗。同时,抱歉,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杜古先生!
“要知道,像你这样具备一定的天资、毅力,具有某种特定的秉赋,尤其是适于本势力特定功法的人选,该是多么稀少,千中无一,万中无一!
“而任何一个势力的导师,都不可能一眼将你分辨出来这一点,在你具有传功授业的经验后,会有相当的体会。
“所以,培养一个‘天寒’杜古,至少需要三千万乘以一千,即三百亿!三百亿的代价!极具价值,恭喜你!”
会场里传出一阵轻笑,亚辛的话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些,就是杜古自己也耸肩微笑。
这个时候,亚辛猛地提高了嗓音:“可是,先生们,还有一点,杜古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完整的‘魔兽武装’建立的代价是什么?或者你可以概略地说一下,每年在这上面的开支?可以吗?”
杜古愣住了,他明白亚辛最终的目的。可是,他还能说什么?说“魔兽武装”一年的投入就有上百亿?说对“魔兽武装”十年的投入,就可以培养出四个“杜古”?然后在战斗中稳胜?最后证明对“魔兽武装”的投入,完全是最愚蠢的行径?
然后在人们嘲笑的目光下,投票赞成那该死的致黑暗世界全体成员关于纠正世界发展进程以期达到合理可持续发展的倡议书?
标准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型!
他不想再说话,可是亚辛已经不需要他的“证明”了。
“好了,先生们,我们看到一个比较巨大的反差,是的,‘魔兽武装’的年度投入是丛巫的秘密,杜古先生不用把它说出来,可是你一定不会否认,那个数字,远比培养‘杜古级’人物来得庞大!这没有疑问好的,我们陈述下一条理由!”
杜古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硬灌了两盆辣椒。
三人并肩走在长廊上,我端着茶,比索亚克端着咖啡,而马文,则点燃一根雪茄,吞云吐雾,相当悠闲。
唯一有点不协调,就是在我身边这左右飞回的黑色珠子。呃,幽冥珠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不把其中的能量耗尽,它就会在一个很长的时间内,保持这个模样所说的很长,是指几天、几十天,甚至更夸张是维持一些日子。
谁让这玩意儿还有同我体内真元保持互动交流的能力呢?
我注意到,无论是比索亚克还是马文,面对这个小东西,总是小心翼翼让开一定的距离,显然对此还有所顾忌。
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再一瞥两个敌友不分的家伙,极其直白地问道:“除了刚刚那莫名其妙的一仗,还需要什么?”
比索亚克撇了撇嘴,把目光抛向马文:“只有他才知道答案,我只是一个见证人!”
马文吐出一个蓝色烟圈,绿眸中竟也是烟雾迷离,他看了我一眼,才道:“只需要这一战哦,刚才忘了说,谢谢!”
“呃,不客气,但如果你能说得更详细一点,我会觉得受之无愧。”
雪茄的火光一闪一灭,马文在沉默了数秒钟后,开口道:“不久前,我被一种思想困扰,我认为自己有一种特别的优势,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这时候,有人提醒我说,在历史上,有人要比我强得多,在现实里,仍有人要比我强,如果想确立自己的优势,首先就要抓住实际的证据,所以,我找到了你。但很不幸,我似乎是失败了。”
“优势?什么样的优势?我击败了你,却没发现有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优势存在”
“啊哈,你可把它视为一个疯子的狂想,不必太过认真”
“他只是在害羞!”比索亚克无情的拆台。
马文把烟灰弹到咖啡杯中,接着就若无其事地走开,在比索亚克剧烈膨胀的杀气中,指着自己的脑门:“要小心,不要让我抓住机会杀了你!”
我扬起了眉毛,微笑回应:“先担心自己吧!想杀你的人很多,我或许也是一个。”
他大笑起来,笑声能够用“爽朗”来形容,声波在回廊里来回折射,最终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笑声中,他伸出一只手,指着长廊尽头:“喏,那里是会场,请自便!”
“哦?东道主要去哪儿?”
“换衣服。”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的身分不允许我身穿奇装异服出现在公众场合,暂时告退了。”
无懈可击的礼节之后,他扯着比索亚克从另一条走廊离开。
奇装异服?我愣了愣,旋即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物在激烈的战斗之后,这身正式场合的礼服,或许还不至于千疮百孔,但衣衫褴褛的程度,绝对是有的!
“靠!”我开口就骂。
马文却从远处传来了话音:“你会投赞成票是吧?要坚持立场啊,陛下!”
我哼了一声,也遥遥传音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经济全球化、可持续发展、缩小贫富差距、提高竞争力,现在,不都流行这个吗?”马文的回答比得上任何一个超级政客。
会场内的气氛开始变了,杜古先前被将军,脸色黑得更加厉害,亚辛却只当没看到,继续笑道:“财政的问题找出来了,但更重要的理由还在后面。
“我们必须要知道,在问题存在的现在,为什么没有改正过来?诸位都是一等一的精英,没有道理任这样的问题保留,除非
“你们根本就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不认为那是问题。这个,就是眼光、看法、思想上的差异了!
“说到这里,我必须要为之前使用的一点心计向杜古先生道歉,也许杜古先生本人也没有察觉到,我所讲的众高人协手,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不可能实现的至少在‘灾难日’之前,是这样!”
会场突地静了静,然后有不少人发出恍然的叫声,那是一层窗户纸被捅破时所发出的声响。
“啊哈,大家都明白了,在‘灾难日’之前,因为有‘极限战场’的存在,‘魔兽武装’永远都是以多对一,这样它就可以保持住最大极限的‘取胜概率’,它最大的价值也在于此。而如今,这个世界的运行秩序发生了改变!”
亚辛的老脸笑得和花一样,越是这样,人们越难以透过那橘子皮似的老脸,揣度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可是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诚挚:“请允许我向理查先生表示敬意,这样改天换地的大工程,开人类史之先河,当得起前无古人的赞叹!
“一方面,它脱去了极限阶身上的桎梏;另一方面,它也使黑暗世界的资源优化得以实现!完美的互补机制!perfect!”
听到这里,杜古心中已经明白通透,但越是明白,他越是绝望。他扫视四周,理查那边冷硬如铁,看不出什么;奥丁和蜜儿似乎都有了心理准备,在那里一边听着,一边苦笑,一副认命的模样。
倒是隘列唇角嘲讽之意十足,可是他也绝不会出言反对这里面,大概只有神英的作法最符合亚辛所描述的“理想状况”他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至于其他人,杜古自动忽略
这么一圈看下来,他心里一片茫然,不知不觉间,他已被孤立了吗?
这个时候,会场出现一阵骚动,人们的目光移向门口,那里,一人端着茶杯,稳步走来。
“嗨,我似乎是来晚了!”
把喝得干干净净的茶杯抛在桌上,我坐在隘列身边,全场人同时向我行注目礼,而很快的,他们的注意力再度转移,因为这时,马文衣着光鲜地走入会场。
隘列在我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偏过身来,低声道:“你不是被他揍了一顿吧?”
“你说呢?这儿是人家主场。”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回答。就知道马文这厮不安好心,一个衣衫褴褛,一个风度翩翩,怎么看都是我吃亏,掩人耳目,其心可诛!
冷冷瞥了马文一眼,我也凑过头去,问隘列:“怎么样,被说服了吗?”
“何来被说服一说?这对我们有利,倒是理查的反应奇怪,是不是和‘三大制约’有了什么默契?还有杜古,他现在势单力孤,被亚辛说得很惨。”
“哦?”我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幽冥珠,开始思索这种现象的原因。
我可以理解神英、梵河、失落的想法,因为他们本身人口就不多,有精兵简政的基础,所谓的致四条,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改变生活方式的契机,也许会因此变得更有趣也说不定。
但对有成建制部队的丛巫、禁忌、炎黄而言,致文的影响就大得多了。我们这边还好些,毕竟炎黄的人才培养有“精耕细作”的传统。丛巫、禁忌却必须要面对大规模集体养成模式改变后,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特战队”、“魔兽武装”战力大损还是小事,他们真正损失的,将是先前数百上千年传承下来的一整套培养方案、设施、功法,这样的断层,绝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杜古的反对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可理查的态度就真的是高深莫测了。
他好像真的不在意呢!
隘列为我讲了亚辛之前的话,相当精采,不过,什么话最终都是为目的服务。从这些话里可以得知“三大制约”的目的,依然是控制黑暗世界的战斗方式、战斗规模,并由此延伸到人才培养领域,还有产业领域。
最后,将否定已沿续千年的“势力范围论”
就如亚辛所说:“要大部队干什么?驻守边疆?真主保佑,在这个飞来飞去的时代,有什么样的部队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开疆拓土?不管是‘三大制约’还是‘六大力量’,还有各类的逃亡者组织,有哪一个是真正的国家体制?
“占领广大的陆地和海洋,会给大家带来什么利益?金钱?权势?名声?在黑暗世界,能获得这些的,一是力量,二是气魄,三是智慧!从来不是什么‘势力范围’!
“你不能在你占领的土地上公布新的法律,也不能无条件开发土地下的资源,更不能对土地居民征税创收,你要它干什么?
“我们可以相信,单论在场的某些人,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跨越广大的空间,对另一方的腹地进行纵深打击!
“在那个时候,要么,你用空虚的腹地来迎客,要么,就全体收缩,用集体的力量战而胜之啊哈,这就又显示出来,要那么多的土地干什么?
“因此,我们希望,势力范围这个名词,最好不要再提起,我们可以说,某些地方,是某些势力比较频繁的‘活动范围’,而不是专属于某方的领地!
“我们共同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由于我们的特殊,国家的分野对我们来说已没有意义,能够区分我们的,不是所谓的国籍,而是一些具有深刻历史性和文化性的印记,你们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是的,我们必须要改变以前的思想!
“我们是因为各类文化和信仰所集结起来的不同组织,各方内部,彼此之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法律关系,也从来不需要这个!
“真理仅仅是力量、气魄和智慧!”
亚辛的眼睛清澈得像一对宝石,淡淡的光芒扫过,全场鸦雀无声。
最后,他致总结词:“我们从不是国家领袖,这里,也不是联合国!”
最终,某些人也没能阻挡大势之所趋。
经过五十个小时的会谈,在各方高层人物的明争暗斗下,也在各方智囊团的远端协议下,由致五条归结出的二千余条细节,精简到了三百条。
除了作为大纲的五条之外,每一条都是人类语言的精髓所在,不求什么华丽空洞的词藻,仅仅是简约、准确、稳定,无论是翻译成何种语言,也无论是经过多少年的演变,其中的含意均难以动摇。
但是从头到尾,虽然每一条细则都有明确的目的,却没有一条拥有绝对的强制力,正如马文所说:“这是一种道德,公共道德!
“正如先知大人所言,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法律关系,所以,三百细则,仅仅是一种约定!正如致文的标题所言,倡议罢了,不具备任何强制性。可是
“真理三要素:力量、气魄和智慧,‘三大制约’从不缺乏,相对而言,我们尚占据一定的优势,这就是我们立身之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优势,就是真理!”
说这种话的时候,马文才显示出作为当今世界最有权力的领导者,所应具备的魄力,对这一点,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大家都明白,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在会议结束的刹那,是人们的心理防护最薄弱的时刻。
幽冥珠在手指间滴溜溜地转着,我把所有人的脸色都摄入眼中,他们脸上的表情之复杂,远比任何一本名著传奇都更精采十分!
势力范围的虚无、集团战力的精简、产业的分散、个人战力的拔高,人才培养的经济,让我联想到历史上一个特殊的年代。
那是无数神人、英雄纵横驰骋、出入青冥,高歌任侠的盛世。那时候,单纯人类思想还不足以承受过多的野心、阴谋、**,人们只是在无穷尽地开发自身的潜力,为了生存、名誉以及自以为是的正义,在辽阔无垠的天地间厮杀搏斗。
幼稚且单纯。
那是神话时代。
还有,转瞬千年,野心、阴谋、**交织融合,侵入每一个人的心底,血腥、冷漠、混乱,数以万计的强健**搅拌为无意义的血肉,灿烂的文明一个接一个陨落。
残酷且肮脏。
那是黑暗时代。
又是千年,已经有太多代价和教训,被沉重的历史氛围所包围的人们,又将开创一个什么时代?
正如**了才想到处理、灭绝了才知道保护、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一样,马文、亚辛、克鲁斯皮尔、理查、隘列、杜古、奥丁、蜜儿等等还有我!
会怎么做?
会议散了,杜古冷着脸,当先迈出会场,隘列为了他那宝贝儿子,也要先一步离开,奥丁和蜜儿在商量着什么“三大制约”的头头们聊得正开心,我觉得这里挺没趣,正想离开,理查特有的铁锈味便出现在身边。
他主动搭讪:“最多五年,集团战力就要永远埋葬了除非人类的生存空间再一次扩展!”
我回答得不冷不热:“也许吧!”
“那将是一个个人主义的时代,个人战力将成为主体!”
“同感!”
“所以,张真宇,不要让我失望。”
“哦?”我斜睨了他一眼,手上的珠子在指缝里连转了十几圈,他的话,我不明白。
“我有什么需要你期待的?”
“非外交词令”正在流行,说者舒服,听者也不错。
理查灰眸中的笑意盎然,他轻抚面具,低声道:“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局面,有绝大部分都是我所创建!
“我将世界的走向做了一次小小的改变,就像是坐在电脑前,按动滑鼠,修改了一个参数,然后一切都改变了坦白说,这利于我的研究工作。”
我冷冷看着他,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一贯以冷漠无情闻名世界的理查,竟还有科学狂人的基因?最可怕的是,他并不只是一个狂想家,他有把一切都变成现实的能力!我发现,和他站在一起时,竟有突变为小白鼠的荒谬担忧。
他才不会在乎我的感受,只是继续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你将是我最大的研究对象。因为,我看好你的竞争力!”
“我的竞争力?要知道,禁忌可是我的最大竞争对手”
“就近利于观察。而且,迪亚斯会是个好对手!”
我愣了一下,旋即听出他话中之意:“迪亚斯?你呢?”
他笑而不答,只是伸出手来,指着广场上一景,改变了话题:“世界会发生很多变化,比如这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普鲁斯,他站在广场一角,微笑面对杜古冷厉的目光,玛蒂尔达也在一边,在专心作画,对两位男士的角力,似乎不感兴趣。
杜古终于还是离开了,但他急躁的步伐却渐渐变得沉稳,胜利者和失败者的意义被模糊了。普鲁斯失去了许多,杜古也没有得到什么。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但我明白,从这一刻起,杜古已经正视自己身处的环境,开始为他和丛巫的未来规划新的篇章。与之同时,他和普鲁斯的恩怨冲突,也只是刚刚开始。
杜古三十三岁,普鲁斯十八岁,他们的时间还长得很!
“喜欢吗?”
“嗯?”
“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单纯?”
“嗯。”“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好人!”
“嗯?”
再回头时,理查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无论是见面还是分别,总是如此突兀。
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我和禁忌长期的冲突中,即使我已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但我总能感觉到他的灵魂,在我身边飘荡。
那一双冷漠却又有丰富感情的灰色眼眸,是我对他的深刻记忆。
远处,普鲁斯送走了大敌,正微笑向我走来。玛蒂尔达端坐在画架前,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而笑。梵帝岗的寒风,似也带着温润的气息。
我想到了苏怡,嗯,这一段时间要在家好好陪她。
尾声
新纪二0五八年二月十日,禁忌独裁者理查宣布移交全部权力,将最高指挥权交给“禁忌冰魔”迪亚斯之后,即消失无踪,世间再不闻他的消息。
新纪二0五八年四月一日,愚人节,古德。马文的身分正式曝光,曝光者正是马文自己。事后,教廷三位红衣主教辞职,马文的地位却丝毫无损。
新纪二0五八年四月二十三日,中天帝国宣布解散,所有权力移交最高议会。所有职务,一律就地免除。
二十四日,丛巫“魔兽武装”、禁忌“特战队”同时宣布打散编制。
三十日,南联正式宣布解散。
黑暗世界开始新一轮的运转。
新纪二0五八年六月十日凌晨。
穿过走廊下楼,我走到客厅里,出乎意料,这种时间竟还有人在。听到我下楼的声响,那人抬起头来,容知雅!
看到我意外的表情,她挑眉一笑:“有容她们想出去玩,我正在规划旅游路线图,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旅游?”我失声叫道:“这个时候?”
“不行吗?我们闷了很久了耶!”
容知雅反问回来,当场令我哑口无言。我能说不行吗?如果说不行,只能证明本人的无能,可我也真的没法同意,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抽*动嘴角,憋了半天,出来一句:“我觉得,现在世界上除了在我身边,就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容知雅斜睨我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啊哈,真是有自信呢!”
我这才发现这话里有些不对,连忙咳了一声,纠正道:“我是说,呃,苏怡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大家都很紧张,正缺人手的时候!而且,现在世道太乱,你和有容她们去旅游,很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像是失落那边,对伊丝塔尔被拘禁之事,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报复之心不死啊!”容知雅抱臂于胸,一副看我笑话的模样,口中自也不会让我好过:“确实如此那么,我们的保护神,天下第一高手张真宇先生,你就不做点什么吗?”
“啊?”
“比如,杀敌人的威风,长自己的志气之类,或者,干脆一劳永逸!”她毫不负责任地耸耸肩,一脸轻松:“这样世界就清净了!”
我翻了个白眼,如果这时我再不明白容知雅是在耍我,我这二十多年,就算是白活了。走到她身边,拿起茶几上铺开的纸张,只扫了一眼,我便笑了起来。
是地图没错,不过不是旅游地图,而是一张军用地图。确切地说,是一张标画着黑暗世界各方势力近期的活动范围、人员分布等详细资讯的战术地图。上面被容知雅写写画画,早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墨迹集合。
“用这个当旅游指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容知雅一点也没有结束玩笑的意思,她笑吟吟道:“正因为现在是金戈铁马,所以才要用这个来找一处不会杀风景的地方啊!昨晚只是做初步工夫,今天,我还准备到资料室去查查呢!”
“喂,你不是玩真的吧”
“为什么不”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有容从十几层的台阶上一下子跳了下来,小脸上一片惶急:“宇哥,快啊!怡姐她肚子疼,还流水”
“嘎?”我极丢脸地猛然愣住,像个呆瓜。
容知雅在旁吹了一声口哨:“关键时刻哟”
江雅兰像一团火,从楼上窗户里蹿了出来,放大嗓门,中气十足大吼:“来人啊!苏怡要生了!”
轰!就算是核弹爆炸也未必会有这样的效果,山庄内的数百位居民,一发地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外面,喧哗之声大起,数十条人影直接空降,冲进了大厅。
“还愣着干什么?送医院不,叫医生,叫医生!”
在涌动的人流中,我终于清醒过来,开始发挥“准父亲”的作用,指挥现场作业。
但才说了两句,便被容知雅一脚踹开:“滚!越忙越乱,所有人听我指挥!”
随即,她接管了一切。我傻愣愣地跑上楼去想看苏怡的情况,却被人挡在了门外,最优秀的妇产科医生已经在里面了,我失魂落魄地进去,只会添乱而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紧张,紧张!”所有人都说紧张,可事实上,以苏怡的体质以及万全的准备,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他们说紧张,其实只是看我一个人的笑话罢了。
只有我一个人,像傻子似的在门外乱转。
混子在一边煽动气氛,容可为打下手,有容、纤纤敲边鼓,容知雅等看热闹:“如果生了儿子”
“去旅游!”
“如果生了女儿”
“去旅游!”
“生了双胞胎”
“还是去旅游!”
金星乱冒,眼前发黑,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回应:“去旅游,去旅游!”
“耶!”欢呼声起,尾音尚未结束,又是一声奇特的伴奏。
“哇”屋外静了静,然后所有人都跳了起来,振臂高呼:“噢耶!”
我没有,在新生命第一次哭泣的刹那,我就仰躺在地上,按着额头,吐出了所有的压抑。
我的孩子!
一个和我无限亲密的血缘,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小小的心跳,我的精神与他的精神在虚空中“咯”地一声,紧紧契合,亲密无间。我心底的某一处空白,在刹那间充实了起来。
无与伦比的成就!
朋友半跪在我身边,用力敲打着我的胸膛,按我的鼻子,抓我的头发,用这样的方式来庆祝和祝福。
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很豪爽地回应:“就这么定了,去旅游!哪儿都行!”
这时候,却不再有人对此表示激动了。
门打开了,馨姨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大伙叫着“一、二、三”合力把我拉起来,然后一起凑了上去,我的腿在打摆子。
我的孩子!
我的亲人、朋友!
我最珍贵的一切!
这世上,有谁能把他们夺去?
在我身边,他们就是最安全的。
不论这是什么时代!
绝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