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若有些心觉不妙,掠过各监房时一个扫视,便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水牢的水都是一般深,相当深。
前头看那八尺者未曾觉得,细看到十七才发现这水已淹没到十七的鼻尖处,她只偶尔用一点力踮起来换口气,其它时候就简简单单地任由锁链吊着,大概没有多余的气力或者心性反抗任何的事情了。
但萧无若注意得到与她躯体无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被高高吊在一起的两只手,从脑后伸起完全在水面之上,小臂上青筋暴起、双手则攥拳死紧,她手上的皮肤新而嫩,于是被这死死不松的攥拳嵌进了指甲,扎得破裂出血。
是哪里痛到这般境界了呢?
十七的敏锐让她耷拉着的脑袋突然抬起,视线投向萧无若的方向,只不过,依旧无力沉闷。
“要我救你出去吗?”萧无若撑着水牢的墙面对十七轻声说。
十七仰了仰头,勉强张开口,声音嘶哑:“贞……子由和凌零的身体在一起。”
萧无若为了验证她话的真假,故意扯她痛处道:“你不叫她姐姐了?”
但是这却似乎效果太显著了,显著到让十七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萧无若有意再说别的的时候,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我已经不配了。凌鸢比我棋高一着,我辜负了她。”
是凌鸢再次说了假话。
萧无若大概可以断定。
十七再没有说话,甚至发疯似的身体一挣把脑袋埋进水里,然后便看到水里一阵翻腾冒泡,翻起来的是一圈圈血一般的颜色。
萧无若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焱液,生性最烈,相传为天罚之物,触体之时,感同非火烧火燎不能蔽之,其痛不歇。
十七再抬头的时候,脸都狰狞起来,眼睛被灼得通红,但她好像没事人似的竟然又顷刻镇定了:“如果你觉得十七的命能铺路尽管拿去用,如果恨得,就一剑杀了我,凌零……呵。”
萧无若刚想应答,却见白凤拎着酒壶和一小碟下酒菜过来,便做出个噤声的手势贴在一边的墙壁上。
白凤不说话,把酒壶放在地上,搛了一筷子牛肉递到十七眼前。
“来了?”十七竟然还抽动着嘴角给了白凤一个笑容。
“嗯。”白凤声音不带波澜。
十七张嘴咬住食物,却还含着筷尖不松。
白凤扯了一下却又不敢用劲,怪道:“明明半死不活了还闹什么?再闹我走了啊。”
十七慢慢地笑着把筷尖吐出来:“别呀,你走了我就寻死去了。”
“不准乱说。”白凤翻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从小到大都是这般胡闹。”
十七的眸子还带着血丝,但是很有神采,只有说的话才显示出内心的黯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现在不也只是拖累你么?”
“我还等着靠你为我赢个一官半爵彻底替代那群把军事神事都当玩乐的含玉子弟风风光光地处决那些仗势欺人的老油条,你可不能死。”
“如果你不是阻止凌鸢那贱人往死里逼我,现在应该已经如愿以偿了。我不傻,不用你这种方式开导。”十七突然转了话题,“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十七很真挚地看着白凤,但萧无若就是觉得这句话有对自己说的成分:“凌零是凌鸢杀的,凌零却也只是个疯子。”
萧无若相信十七在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