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朱胜忠刚才讽刺逃兵班的人没胆量,是孬种,所有人都不敢还嘴,老算盘怂是怂,好歹还辨了两句,至于其他人……连看朱胜忠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可是那位爷,好嘛,一进来就怼上了。
524团的人怎么说他们,他就怎么说524团的人。
“你说什么?”
朱胜忠虎着脸道:“你说哪个没有胆量?”
他说话的时候,那边齐家铭猛然抬枪,对准前方出言挑衅的日军战俘。
谁知道林跃反应迅速,冲过去一把按下山东兵手里的枪。
嘭~
子弹打在日军战俘身前一尺处,在地面钻了个窟窿,扬尘浮升,被窗外的阳光染上一团金黄。
“你干什么?!”齐家铭厉声喝问。
“杀这些人给谁看?给自己人看吗?”林跃指着东北方说道:“他们杀国人给我们看,你呢?关起门来杀日本人听响?傻不傻?二不二?”
齐家铭给他说得一愣,想想对呀。
日本人把他的战友绑在木桩上一刀一刀刺死,他现在躲四行仓库里在自己人面前逞能算什么本事。
“李想,杨树生,把人带上天台。”
话音一落,门口二人寒着脸走过去,拽着日军士兵就往楼上走。
他们俩的命是林跃救的,根本不会在意524团那些人的想法。
给林跃怼得哑口无言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了片刻后快步追出去。
“走,走,去看看。”老算盘把枪丢了,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跟上。
老铁、老葫芦、端午等一干逃兵鱼贯而出,沿着楼梯往往天台走,这群人杀敌报国的心或许没有,但是看热闹的心,那是一个赛一个大。
老算盘来到天台时,李想和杨树生不见了,七班的人正把日军战俘往圆木上捆,天台警戒的士兵也七手八脚地在旁边帮忙。
当一根根简陋的十字架竖起来的时候,李想和杨树生回来了,不是空手回来的,还拖着四个活人,居然都是日军军官,俩少尉一中尉再加一个少佐。
是的,没错,是位戴眼镜的少佐。
站在朱胜忠和齐家铭的立场,刚才是被怼得哑口无言,现在是被惊的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家伙到外面转了一圈儿,居然绑了四名日军军官回来。
是日军军官,不是一般士兵!
日军一支50人的小队,指挥官是少尉或者中尉。150+的中队,指挥官是中尉或者大尉,1000人的大队,指挥官是大尉或者少佐。
可想而知要活捉一名日军军官有多么难,即使几名日军军官一看就是文职军官,对524团的士兵来讲那也是想也不敢想的。
他这是偷了别人的老家吗?
还别说,真让这俩人说对了,他就是偷了长谷川大队的老家。
方兴文离开六十八联队指挥部后,近卫勋命令长谷川大队准备进攻四行仓库,一线作战单位第一时间开拔,大队部、后勤、通讯、参谋、运输方面的人员分批次跟进。在日军看来,这样的安排当然没有问题,毕竟整个闸北区除了四行仓库外已经完全落入他们手中,然而在林跃看来,那便是黄花闺女的阁楼不设防,等着他去偷人呢。
“绑上去。”
林跃丢下这句话,拿起旁边放的扩音器走向正对中国银行仓库天台的位置。
蒋敬所在班的士兵二话不说,配合李想、杨树生两人将四名日军军官绑到十字架竖起来。
“对面的日军看过来,仔细瞧瞧木桩上的人,认不认识?熟不熟悉?”林跃喊了两声,待对面日军士兵反应过来,手握望远镜朝这边观望,拿起沙袋边放的中正式步枪,摘掉刺刀往身后一丢,噗的一声扎进日军少佐的肩头,血顺着军装滴答滴答往下淌,人不断喊着可恶、畜生什么的,还有日军俘虏高呼天皇万岁给自己打气。
“你们杀这边一个班长,我就杀你们一个小队长,你们杀这边一个排长,我就杀你们一个中队长,你们杀这边一个连长,我就把你大队部端了,我这个骑白马的,可不是唐僧。”
啾~
啾~
噗噗~
两发子弹命中前方掩体,打得外墙噼啪作响。
林跃接住李想丢过来的九七式狙击步枪,猫着腰转移到下一个掩体,慢慢地把枪伸出去,瞄准一名怒不可遏朝刚才位置乱放枪的日军士兵,手指往扳机一压。
嘭~
枪口泻出一团火,子弹穿越战场,钉进对面日军士兵的钢盔里。
随着拉枪栓的声音结束。
嘭~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电射而出,击碎了被雨水打湿的半块砖,紧贴一名日军狙击手的脖子刮过,虽然没有打穿大动脉,但是把周围的人全吓傻了,再不敢冒失探头,用子弹回敬对面那个狂妄的支那人。
林跃刚把日军士兵的嚣张气焰压下去,一营营长杨瑞符带着两名警卫由楼梯口出来,指着木桩上的日本人说道:“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是我。”
林跃一拉枪栓,把弹壳退出来,离开射击点走向杨瑞符。
“你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吗?杀俘虏是日内瓦公约明令禁止事项,后面就是英租界,被那些记者看到了会怎么说我们?谢团附叫你把人放下来。”
“后果?”
林跃说道:“日军拿国军战俘练刺刀时想过后果吗?杀人比赛时想过后果吗?刚才在对面天台一刀一刀刺死你的下属时想过后果吗?既然他们不计后果,我为什么要计较后果?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回咬一口,但是能把它剥了皮吃肉。还日内瓦公约,去你妈的日内瓦公约。”
林跃心说日内瓦公约有用就不会有南京大屠杀了,日内瓦公约有用,你们这些人就不会给英国人在租界里囚禁好几年,最后又被日军抓到战俘营去了。
“你……”
“你什么你。”林跃指着木桩上那几个日军军官说道:“他们是我的俘虏,我愿意怎么处置那是我的事。”
杨瑞符说道:“穿着这身军服就不是你的事。”
林跃笑了:“那我脱了?”
他伸手去解扣子,李想和杨树生也去解扣子,杨瑞符大怒,望二人说道:“你们干什么?造反吗?”
林跃怒极反笑:“我造的反,鬼子不让打,军装不让脱,老老实实遵照你们的命令在外国人面前当演员?你问问这些人,是愿意杀鬼子,还是陪你们搞一场政治秀?”
杨瑞符环视四周,发现士兵们看他的目光变了。
淞沪会战前军队的士气高到什么程度呢?一听上前线,没有一个人不是满脸兴奋,寻思着保家卫国痛击入侵者,可是上面一次又一次勒令停火,让基层士兵怨怼丛生,后面指挥不当导致的溃败更是令士气一泻千里,大家带着赴死的决心来,结果没打几枪,稀里糊涂就给上面的人害死了。现在524团成了闸北区最后一支部队,昨天战前动员的时候谢晋元说要与四行仓库共存亡,524团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不会向日军投降。
说得是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打动了很多人,然而这才第二天,对面日军杀了他们的战友,他们正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瑞符过来说要遵守日内瓦公约,不要惹洋大人不高兴,就像林跃说的,这是打仗吗?这是拿他们的命搞政治秀。
慷慨赴死为国捐躯可以,但是谁他妈愿意成为肮脏政客和既得利益者手上的棋子?
他把手里子弹上膛的狙击步枪往朱胜忠怀里一丢:“敢杀吗?”
现场鸦雀无声,逃兵们要么是文职出身,要么是乡下种田的农民,要么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没碰过,从来没有杀过人,所以会怕,没有胆色。他们524团的人够胆,可是呢,面对杨瑞符的“讲政治顾大局”和为战友报仇雪恨,要怎么选?
刚才逃兵班的人多狼狈,朱胜忠和齐家铭这群人就有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