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黯淡些,儿媳的身份,竟比赵九娘这个新媳妇还要清晰,跟在老夫人身后,小心伺候之感。
“秀芝啊。”看似威严的老夫人一开口,全无盛气凌人,声音爽朗明快,“你这是当了婆婆心里得意,一定要显摆显摆,所以出来掏银子买小辈一声好?”
杨夫人笑得云髻摇,礼数却做足,鞠弯了腰,才回道,“老夫人火眼睛睛,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您,就怕银子砸下去不见水花,如今的孩子刁着哪。”转头冲自家姑娘们招手,“且别挑了,快来给吴老夫人见礼。”
岑雪敏早跟着杨夫人过来了,最先作福礼,甜柔柔喊人。
吴老夫人淡然点头,吴大太太却瞧着岑雪敏很是喜欢,问杨夫人这是她大女儿否。原来吴大太太京里杭州两头跑,平时又多与官太太打交道,不熟杨家,也不识杨夫人。
夏苏分明见吴老夫人眉头轻蹙而过,显然对大儿媳这么问法觉得不满。
杨夫人涵养却极好,简单又不失亲切,为吴老夫人和吴大太太一一介绍过去,最后说到夏苏,“夏姑娘同她义兄也居赵府之内,她又与九娘十分知心,这回同来探望九娘。”
夏苏顿然发现自己被盯,吴大太太的眼神几乎生吞活剥了她,而吴老夫人的目光说不上严苛,也相当缜密,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令她心里不由起毛。
两人神情变化得厉害,引起杨夫人侧目,即便最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气氛僵滞,刹那冷场的莫名所以。惟有“罪魁祸首”吴其晗,含笑不语,立在夏苏身旁,半寸不移。
“夏姑娘哪里人——”吴大太太尖锐的音调虽打破了沉寂,却只让所有或好奇或疑窦的矛头都明明白白指向夏苏而已。
吴老夫人打断儿媳的尖锐,将目光从夏苏身上调开,与吴其晗的视线碰到又撞离,转瞬神情波澜不惊,对杨夫人笑道,“瞧瞧你,一群漂亮女儿围绕,挑个首饰都能说笑半晌,好不热闹。不似我,孙女离得远,只得这个臭小子在身边,逛绸缎庄子成衣铺子首饰店,不到片刻就抱怨脚酸,烦得我赶人,简直正中他下怀,溜得飞快。”
杨夫人终知吴其晗身份,心思还在他和夏苏之间打转,说话却端稳了。
“这就是您的二孙儿吧?吴府二公子,闻名遐迩,我更听老爷提起过多次,每回都对他赞不绝口。您说他不爱逛这些铺子,我瞧着却比我家的耐心得多,这就陪着您不止片刻了。”
吴大太太忍不住,“他哪里是陪着我们——”
吴老夫人再度打断,看长媳的眼神包含严厉,语气如常,“当着人面,好歹要做个孝顺的样子。今日遇到杨夫人正好,你才挑过聘礼,帮我过过眼。如今时兴什么样式,小姑娘们又喜欢什么样式,你大概要比我知道得多。”
吴大太太脸色铁青,“婆婆,您还当真顺着他……”让吴老夫人一眼削去尾话,但她脾性还挺大,“媳妇有些不舒服,容媳妇先回车上。”
吴老夫人点头,吴大太太狠狠瞪过儿子,扭身走出店去。
杨夫人都看在眼里,神情仍温良,顺着刚才吴老夫人的话,问道,“老夫人要选聘礼给孙媳妇吧?我记得吴府去年为六公子办过喜事,那这回是——?”
吴老夫人坦然指一旁的吴其晗,“此子。”答完又觉得太简洁引人误会,“算不得聘礼,难得是他拉着我来,可我要是最后就不送出去,他也只好眼巴巴干看着。婚姻大事,爹娘做主,他爹忙做官,他娘已经不理他了,那就该由我这个祖母做主。秀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夫人一听,大概是吴其晗看上的姑娘,长辈看不上,才来这么一出,但别人的家事,她不擅自加上主张,只当个劝好不劝恶的。
“那是自然,而且咱们江南水暖人暖,对待儿女的终身大事多开明,当初我家琮煜也同九娘相看过后才定婚约。要是严谨一点的大户人家,成亲当日新郎新娘方能见面,喜欢不喜欢都得过一辈子。”
“听见没?”吴老夫人朝吴其晗掷去这问。
吴其晗一直笑着,任他娘甩袖都神情自若,对祖母始终显出尊重,“听见了,别人我可不敢说,祖母您老人家却是最开明最睿智的了。”
吴老夫人不再理孙子,拉着杨夫人到前头去。大掌柜这回亲自出来接待,将一干人迎入里间。
夏苏没动。吴其晗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