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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2 / 2)

朱槿摊了摊手:“音讯全无。”

我冷笑道:“就算有消息,只怕你们也会当作是绝对机密,不会对外泄露半分──在你们那里,甚么都是秘密,我真是多此一问!”

朱槿笑得很是灿烂,向白素道:“有一句话,叫甚么之心甚么之腹的,白姐你说是不是用得上?”

白素忍住了笑,斜睨着我。我大声道:“我是以人类之心,度鬼魅之腹!”

朱槿正色道:“这件事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人人都想查出结果,可是也都没有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我们可以肯定的那六十个应征者。他们现在虽然神秘失踪,但总会再出现,我们诚心诚意来和卫先生合作,不知道卫先生何以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表情十足。

如果不是陈景德刚来找过我,我或许会为之动容。可是现在我自己有王牌在手,当然可以冷静地思考。

首先我想到的是,事情如果像朱槿所说的那样,他们绝对不会来和我合作,如今朱槿一再前来,表示合作的愿望,那只说明他们根本一筹莫展,所以才求助于我。

可恶的是,他们明明求助于我,却还要摆出一副对我大有好处,给我利益的姿态,真是混蛋透顶!

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行为,本来就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如今想在我面前来耍这种把戏,真是连门儿都没有!

我先不回答朱槿的问题,却完全离开了话题,转向白素问道:“你可知道甚么叫做‘对倒’?”

白素呆了一呆,显然以她的机灵,也不能立刻明白我的用意何在。不过白素毕竟是白素,她略想了一想,向我投以会意的眼色,道:“好像是在集邮行为上使用的专门名词。”

我非常留意朱槿的反应,看她的神情,她显然还不知道我接下去想说甚么。

我转而问她:“据说你们文武双全,各方面知识都丰富无比,请问甚么叫做‘对倒’?”

朱槿对答如流:“刚才白姐已经说了,邮票在印刷的时候,由于版面设计的关系,会出现两枚连在一起的邮票,图案恰好完全上下颠倒的情形,就被称作‘对倒’。”

我鼓掌:“真是名不虚传!”

我这一句赞美,倒是发自由衷。

朱槿微笑,继续发挥:“在中国邮票之中,最著名的‘对倒’票,是邮史上第一套纪念邮票中,票面九分银的那一对──出现在全版的最后两张。”

这次,连白素也为之鼓掌。我看到朱槿想发问──她当然是想问何以我忽然讨论集邮问题。

我徐徐地道:“这种不分是非的情形,其实也在很多行为中出现。”

朱槿一扬眉:“这话未免引申太广,而且有点不伦不类──只不过是倒转,并不涉及是非。”

她这样说,当然是已经略微猜到了我的用意,所谓“唇枪舌剑”她竟然抢先向我出招!

我冷笑:“虽然‘是非’是根据立场而定,甲之是,可以是乙之非。不过人类对一些事,早已建立了共同的认识。例如把几百万人的选择权利剥夺之后,却宣称从此有真正的民主,这种行为,就是颠倒是非。”

朱槿微笑:“离题太远了──我们还是讨论主题吧!”

我道:“很好,主题是:你们根本不能提供任何合作的条件,却在那里虚张声势,好像会有很多好处可以给我,这岂不是典型的颠倒?”

朱槿道:“我们掌握了六十个应征者的资料──“

我不等她说完,就大喝一声:“这六十个应征者,对你们来说,是一场恶梦!你们不但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失踪的,而且也永远找不到他们了!”

朱槿听了我的话,刹那之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勉强现出一点笑容:“就算他们不出现,我们也可以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把他们找出来。”

我嗤之以鼻:“别自欺欺人了!在那样严密地监视之下,人都会不见,再要找,怎么可能!”

朱槿低下头去,无话可说。

我又道:“而且如果那些人出让生命配额成功,他们必然获得大笔金钱。再从征求者的神通来看,要替他们弄一个新的身分,甚至于给他们一副新的面貌,也不是困难之事,我可以断定,你们找到他们的机会等于零!”

朱槿仍然不出声,我再进一步道:“老实说,就算没有这些分析,你们一而再地来找我,就已经说明了你们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槿这才长叹数声:“你说得是──我们确然无法可施了,不过我这次来,却是想把一个情况告诉你,你一定会继续追查这件事,说不定这个情况对你有些用处。”

我本来想挥手叫她不必浪费时间了,可是白素在这时候却给我强烈的暗示,示意我应该听一听朱槿的话。

所以我没有做出拒绝的表示。

朱槿想了一想:“负责监视那六十人的工作人员,总共是二百七十人”

我闷哼了一声:“平均六个人以上,看管一个人,也会全不见了目标,这的确令在上面的人心惊肉跳之至。”

朱槿不理会我的讽刺,继续道:“事情发生之后,对那二百七十人,进行了审查。“

我明知白素要我听朱槿的话,其中必有原因,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那是当然,而且也必然免不了严刑逼供。”

朱槿只当我没有说过,自顾自说:“审查的结果,不可思议至于极点。”

这“不可思议至于极点”八个字,是我的常用语,朱槿这时学着我的口气来说,倒也像模像样。

我没有催她,也没有自己设想一下,究竟不可思议到了甚么程度。

朱槿停了一会,才继续道:“不可思议之一,是这二百多人所说的情形,竟然完全一样。之二,是他们所说的情形,听来荒谬绝伦。可是如果说他们在说谎,一来不可能所有人众口一词,二来也不可能如此低能,编出如此令人难以相信的谎言来。”

我闷哼了一声:“先别分析,且说内容。”

朱槿点了点头:“他们的用词或有不同,可是所说的内容却完全一样,我这里有对他们进行审查时的全部纪录,你是不是要过目一下?”

我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她所谓“全部纪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可想而知一定要花费很多时间,所以我道:“选最能说明问题的一部分即可。”

朱槿点了点头,打开她带来的手提箱,里面是一部电脑,她飞快地操作了一阵。

同时,她说明:“等一会你可以看到的是负责监视第二十一号应征者的小组组长接受审查的情形。此人是一个单位的保卫科科长,这是他第五次接受盘问的纪录──以前四次,和这一次的情形可以说完全相同。”

随着她的解释,电脑萤幕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其人看来三十岁左右,其貌不扬,正以十分诚恳的态度在说话:“请组织相信我,自从接受了组织分配的任务之后”

我听到这里,立刻大声道:“跳过去──不听废话!”

朱槿依我所说,按了几个按钮,萤幕上那人跳动了几下,神情也起了变化,变得很是恍惚、疑惑和无依,像是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心中一动,因为就在刚才,我在另一个人的脸上,也看到过同样的神情──那个人就是陈景德。

而他们神情上最相同之处,是在于那种异样的惶惑──像是他们对自己要说的话,也表示怀疑。

这时候那人已经在说话,他一开口,第一个字就是“水”

他道:“水,水,水”

这时他的神情更有些像梦游病患者一般,口唇发抖:“忽然之间,四周围全是水我不是看到了水,也不是到了水边而是而是”

才听到这里,我就差点整个人跳了起来──为了不让朱槿发觉我的反应异常,所以我竭力克制着自己,装成若无其事。

不过这种情形瞒得了朱槿,却瞒不过白素。白素立刻向我望来,我和她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令我感到吃惊的原因是,那个人所说的情形,和陈景德所说的几乎一样──用词虽有不同,但是可以判断他们的遭遇相同。而正由于那种遭遇古怪莫名,所以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叙述才好。

那人在继续道:“周围全是水我像是到了水中可是和人在水里又不一样,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我我满脑子都是水,满脑子都是──水。”

陈景德说的是“整个人像是溶入了水中”现在这人说的是“满脑子都是水”说法虽然不同,可是都和“水”有关。

在两个人的说话之中,我仍然很难想像究竟那是甚么样的情景。我只是可以肯定,这种情景一定古怪透顶,不但是人类未曾经历过的,而且也在人类的想像范围之外。

我相信如果让我也有同样的经历,我也未必能说得明白──既然超越了人类的想像力,人类的语言自然也就无法作适当的表达。

那人说到了这里,停了下来,神情依然迷惘之至。

这时候,另外有一个声音问:“发生这样的情形时,你正在干甚么?”

那人道:“我已经交代过了──“

那声音厉声喝道:“再说一遍!”

那人忙道:“是,我那时正在监视目标,目标在家里,准备外出,时间是早上八时二十五分。”

那声音又问:“发生了这样的情形之后,又怎么样p”

那人的神情诚惶诚恐之至:“等我等我脑中的水全部退去了之后,我人还是在那辆车子之内,可是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我不知道在那些时间里发生了甚么事,要不是小成来接班,把我推醒,只怕我脑中的水,还不会退走。我对不起组织,没有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我”

朱槿知道我不喜欢听这类废话,所以又跳了过去。

那人以后就一直低着头,看来很是可怜。

朱槿道:“这个人的供词,可以说是一个典型,其他人的说法大同小异──总之在那一天早上,所有的监视者,都有同样的经历,而当他们醒过来的时候,监视目标已经消失了。”

我提出了问题:“你用了‘醒过来’这一说法,是不是认为他们这种情形是‘睡着了’?”

朱槿回答:“经过分析,我们初步的结论是:那些人是被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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