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爷见舅哥认真,舔了舔嘴唇:“无须如此吧……”
“要得。”
压根不相信自家这位姑爷“操守”的唐舅哥,这时已然肃正面容,摆出了“吃老子的就不要多废话”的嘴脸,认真坐在冯老爷对面,展开卷子:“我说,你回。”
“不知冯大人如何看待南方曹伯爷啊?”
“咳……这个,曹伯爷镇守天南,安国定邦,忠肝义胆,实为当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冯大人久在鸿胪寺,不知如何看待暹罗等国啊?”
“嗯,彼辈魑魅,经年冒贡,伪朝廷目无天朝,合当严惩!”
“不知冯大人对当朝诸公……”
一串模拟考题答下来,唐舅哥欣喜的发现,冯老爷居然都答对了。看来这两日他自己也想通了。
“不错不错。”
点头夸赞一声后,唐舅哥念出了最后一道大题:“今上行事操切,连年加赋,致使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国本动摇……冯大人有以教我啊?”
“何至于何至于!”
一串模拟考题,冯老爷原本就答得满头冒汗。现在冷不防遇到这种超纲题,冯老爷这次冷汗真的流下来了:“我一介微官,初次与会,人家怎能问出此等虎狼之词?”
唐舅哥仰头翻了个白眼。
他当然知道人家不会和一个芝麻官谈什么大事。但今天模拟考的目的,其实是探究冯老爷破釜沉舟的勇气。
唐舅哥仿佛看到老唐家的好日子长了翅膀就此远去……
“唉……”
无奈下,唐舅爷伸出手臂,朝后方做了个手势。
随着手势,一声小孩的啼哭声从内屋冒了出来。紧接着,唐家大姐儿掀开门帘,抹着眼泪走将出来。
“来来来,给你家老爷说道说道。”
唐舅爷话音刚落,唐家大姐儿咕咚一声跪在了自家老爷面前,哭哭啼啼地喊道:“老爷,可怜可怜您一双儿女吧……!”
没想到老唐家还有这一招,算是半入赘的冯老姑爷,顿时被妇孺的吵闹声搅的头都大了。
面对这种凶险局面,无奈的冯老爷只能不太使劲的拍了拍桌子:“一个应对不好,这就是抄家杀头的勾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抄也是抄那些大门槛的,你一个破落户,有什么抄头?”
唐舅爷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他现在万分后悔,自个当年没有坚持做学问,混个朝廷一官半职,如今只能硬扶这位不靠谱的姑爷上位:“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爷爷,祖宗,你半生为官,却连个朋党都没有混进去,好意思说抄家杀头?”
见姑爷张口结舌,舅爷语重心长地分析道:“那曹伯爷砍了多少鞑子脑袋?那是响当当的汉家大英雄!京城爷们,提起他,谁人不挑大拇指?”
“如今这位正是千金买马骨的时候,这可是世间第一等的机会。姐夫你只需贴上去,怎能没有下场?”
最后,唐舅爷一锤定音:“大不了,咱阖家卷包,随你去暹罗做同知!我唐家人不悔!”
舅哥斩钉截铁的面庞,耳中幼子的哭闹声,还有抽涕的大姐儿,这一切令此时的赘婿老爷,百感交集。
……
翌日。
上午。
敕封忠勇伯府。
一辆暖轿,徐徐经过一排停候在伯府门侧的车轿,稳稳停在了府门前。和那些跑来求见的机会人士不同,冯老爷是有请柬的,所以直接登门。
保持着传统建筑风格的忠勇伯府门前,不但有穿着短装的门子,还有配刀的兵丁。不起眼的角落里,穿越众标配的持枪安保人员也时隐时现。
总之,等闲武装团队,没有几百人是突不进去的。
一身元宝缎子管家服饰的唐三儿,先去侧门递上了请柬。不一刻,穿着三件套的年轻干事徐宁,笑眯眯地从府内迎了出来。
这个时候,穿着员外袍的冯老爷,才下了轿。
接下来,冯老爷的行止就不归唐管事负责了。徐干事一边引着老爷往府内行去,一边热情的与老爷交流起了《挑滑车》……一听就是临时恶补的,什么黑洞洞,插来插去的。
敕封忠勇伯府,加上后期购置扩展的部分,占地面积非常大,没事埋伏下一个团是没问题的。
冯老爷一路随着年轻干事,穿过二进院落,才被安排在了一处花厅看茶。
好在冯老爷是会见名单上的人。所以只等了半盏茶功夫,忠勇伯府明面上的主持人,北京站站长薛海元薛经历,结束了上一拨的会见,便轮到了冯老爷。
会客厅在三进正堂。
这里的装饰,可就很“现代化”了:奶白色纯羊毛地毯,大型沙发组合,玻璃茶几。
这点场面对于冯老爷来说,倒是没什么。沙发这种东西已经在很多官宦人家普及开了,冯老爷自然是见过的。
令冯老爷感到压力的,到底还是人,尤其是对方和蔼的伸出胳膊,与他握手的时候。
居移气养移体。在京城当了这些年的隐形大佬,如今的薛海元,原本的方脸盘已经变得圆润,高大的身材也开始发福。
成天和各路皇亲国戚,高官大贾接触,令薛海元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上位者的风范。甫一见面,冯老爷就有些局促。
薛海元一眼就看出了冯老爷的不适,毕竟类似情景他经历过太多。于是,开场握手寒暄后,薛经历先是挑了近日发生在朝堂上的两个笑话活跃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