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使用官军的话,这可就要动用各自家族在朝中的力量来平息事态了——无论结局如何。
换句话说,对抗手段如果再次升级,就会由暗转明,所有参与者付出的就该是“自身的精血”。这个代价不但巨大,而且一个弄不好就是造反大罪,这可是要抄家杀头的!
为了熊道手中的财源,值得吗?
最重要的是,官军是需要师出有名的。简单地说,就是地契联盟一定要把熊道先公开打成“反贼”或者是“盗匪”,这才可以开展后续动作。
这中间变数太多,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不成正比,而且风险极度高昂,反噬巨大,所以有一部分人退缩了。
事实上在经过一夜深思之后,第二天表示退缩的人数又增加了几位,于是“求和派”的人数很快超过了“主战派”的人数。
与此同时,湖匪的人头被敲锣打鼓送到了松江府衙。
府衙在接到人头后,积极性可比县衙高多了。方岳贡这老东西不但大肆宣扬此次“抗匪”壮举,而且还发出公文叫嚣着要“穷治”此事。
感觉到外部环境愈发不利的一干求和派老爷,更加坚定了原本的想法: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以和为贵吧。
就在两派人士激烈辩论的这个过程中,又是一夜过去,然后所有人都闭嘴了。就连最为顽固的徐家和跳得最凶的黄老爷这里也开始表态赞成双方休战——昨夜又有桑园被烧,鱼塘被毒。
这一次烧园事件,直接将主战派打入了深渊:被烧的几处庄子并不在港口周围的那一圈封锁线上,而是在远离港口的其他地方。
另外同时被烧的,还有一些用来过冬取暖的棉花杆。
熊道这次出手,赤裸裸地表明了一个态度:从今往后,各位老爷遍及江南各地的庄子,都可以关门歇业了。因为烧棉花杆这一步的含义很清楚:等到来年棉花成熟时,还有惊喜留给各位老爷……
目瞪口呆的主战派们这次彻底蔫吧了。他们既凝聚不起内部力量,也对敌人升级后的全屏打击方式束手无策。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巨大损失,心情犹如坐了过山车的老爷们终于认清了现实,决定求和撤军了。
很快,负责和谈的中人便出发去了张苏港,求见熊道。
熊道没有摆什么架子,笑眯眯地接见了中人,和当初徐瑾接见杜牙人一个场面。
然后熊道提出的要求也和徐瑾差不多,同样轻描淡写,同样是关于地契的——把那一匣子围绕在港口周边的地契拿来赔罪先。
另外,比照着当初徐瑾提出的条件,熊老爷是这样步步紧逼的:如今张苏港的估值是一百万两银子。各位老爷当初既然想占股五成,那么在地契的基础上,再拿来五十万两赔款,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大家以和为贵嘛。
中人带回来的消息令地契联盟的老爷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姓熊的失心疯了吗?竟敢狂悖如此?!”在场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按照地契联盟的意思,派个中人过去说和一下,然后大伙将“第一岛链”那一圈土地平价卖给熊道,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今后张苏港的发展也不会有人再来作梗,这不就是以和为贵吗?
老爷们没想到的是,熊道这狗东西居然敢狮子大开口!?他怎么就敢提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要求!?
习惯了对别人狮子大张口的老爷们份外不能忍受这种无礼举动,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另外,如果真按照熊道开出的价码,那还不如调动官兵算了——地契加上五十万两银子,如此高的代价,足够摆平所有开销,以及抚平事后的不利影响了。
这一刻,老爷们的心情又坐了一次过山车:强硬派死灰复燃,尤以腿脚不好的某黄姓老爷跳得最凶。
于是联盟内部的风向又开始转变。争论不休的老爷们不得已,在隔天又派出中人去港口拜访熊道,期望能得到一个有“诚意”的和平条件。
结果这次中人连熊老爷的面都见不到了……出面的是老兵痞燕铁侠:“现在知道讨饶啦?晚喽!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拿不来地契和银子,迟早让你全家去讨饭!”
伴随着极尽蔑视的话语而来的,则是令人喘不过气的打击:三位投降派的庄子当晚又被烧了。
这种行为等于是强行又将联盟捏合在了一起,老爷们现在是退无可退,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于是,高喊着“起来,反抗一切压迫”的老爷们,终于团结一心,凝聚在一起,发誓要和姓熊的不死不休,一翻两瞪眼。
……
两天后,十二月五号,一个貌似平平常常的日子。
在这天,同时有两支队伍开始出发:一支从台江港口出发,而另一支,则从苏州出发。
从苏州出发的队伍一行十人。这队人个个骑着良马,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鲜衣怒马,神态倨傲,正是有明一朝令天下官民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番子。
锦衣卫身为亲军上十二卫之一,总部自然在京城。不过负有监视各地藩王及官员,搜集当地舆情任务的锦衣卫,在天下各地都是有分支机构的。
今天这队人马,便是从锦衣卫苏州千户所派出公干的番子。
由于苏松地区乃是明朝最繁华富裕的地段,所以锦衣卫在苏州设有在地方级别最高的千户所。今天这队人马,领头的则是锦衣卫苏州百户马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