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真人、无畏子、云河也一一行礼。
玉虚道:“师父,这是灵国的云将军,乃正义之士,名满江湖。我们在越国与那鬼面妖人交手,只是他使诈,攻所不备,故而我们都着了他的道了!”
东回真人只道:“先别说了,疗伤要紧。”
他说着,便挥手唤来两个小道士,将玉虚和云河一并扶往东祖宫。
伊洛和尹鲲刚要跟上去,却被无畏子拦了下来,道:“掌教真人疗伤的时候从不见外人,请二位到玄武宫侯着吧。”
说着,便见元真道长走了过来,伸手往北方摆了个“请”的姿势。
伊洛撅了撅嘴,倒也无奈,只好和尹鲲一起,跟着元真道长走出了三清殿。
一边走着,伊洛一边喃喃道:“总觉得无畏子有敌意……尹鲲,你说是吧?”
尹鲲先是一愣,然后无辜的点点头,一笑,又露出一排蓝灰牙齿。
走了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玄武宫。
元真在一处院落给伊洛、尹鲲分别安排了客房。
元真刚要走,却被伊洛叫住,紧张的道:“道长,那我师兄呢?”
元真道:“你是说云将军?”
“嗯。”伊洛点点头。
元真道:“掌教自会命人护送回来的,姑娘且放心吧。”
“哦,那谢谢道长了。”
两人只好作罢,乖乖的回屋等着。
******
东祖宫,东回真人分别给玉虚和云河度了内力,调息通脉,运气护身,接着又唤来了寺中最好的医者,医者煮了药浴,让二人全身浸泡于药汤之中。
疗伤的这段时间,无畏子一直在门外的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忧心忡忡,眉头紧锁。
见东回真人从门口出来,他便立刻迎了上去,关心的道:“见过掌教真人,不知师父的伤势怎么样了?”
东回真人道:“性命无碍,但伤得很重,须按此疗法连续调理一个月,方可完全康复。”
无畏子连忙道:“多谢掌教费心相救。”
“无须言谢,只是……”东回真人转头看着无畏子,缓缓道:“无畏子,你今日在三清殿对客人不太礼貌,心浮气躁,这不是修行之人应有的态度啊。”
被掌教亲言教诲,可不是一件小事,无畏子忽然脸上就红起来,只是心里依然窝火得很,道:“掌教教训的是,只是弟子心有不甘。”
东回真人道:“有何不甘?”
无畏子道:“掌教可知,我师父受那么重的伤,都是拜那女子所赐!我们千里迢迢去越国救她,可是怎能料到,那鬼面妖人口口声声唤她‘好徒弟’,师父和云将军本来与鬼面势均力敌,就是因为她使了妖法,才让那鬼面妖人有机可乘!”
无畏子说到这里,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东回真人却丝毫也没有惊异之色,只平静的道:“无畏子,修行之人不可妄动脾气,这次出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无畏子于是自行调息,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将他与玉虚在灵国和越国的经历一一讲述。
东回真人一边听着,一边用拂尘扫着院子里石桌石凳上的灰尘。
他已经活了八百多年,前一百年饱经世事沧桑,直到第二百个年头,所有的长辈同辈兄妹爱人都离开了人世,他才终于突发奇想创立了东回一派。这世间的事情,红尘中也好,红尘外也罢,他已看得太多太多,多到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了。
无畏子才四十出头,而他口中正严词诉状的小丫头更是年轻,才十几岁,对东回真人而言,就像是两个婴孩,哇哇哭着闹着,相互伸手挠了对方的脸。
于是待到无畏子义正言辞的说完,东回真人依然在慢悠悠的擦着石桌上的尘土。
他仔细想了想,缓缓道:“你确定这位姑娘修炼的是心宗之法吗?”
无畏子道:“弟子只见她使过一招,便是唤得四处的飞禽满天飞舞,遮天蔽日,而那鬼面妖人还因此给起了个名字,叫‘兽与天齐’,那不是心宗妖法还能是什么?”
“无畏子啊,你就是莽撞。”东回真人道:“单凭一招,你怎么能如此武断?她既未摄人魂魄,也未惑人心智,说不定只是懂得些鸟兽之语呢?世间懂得心宗秘法之人少之又少,而且无一不是野心勃勃,只想着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因而常常为了增强修为而不择手段,然而此女既未作恶,也未执着于修行,即使稍有心宗天赋也不会有大碍。你大可放宽心胸,不可因此搅和了你个人的修行啊。”
无畏子道:“多谢掌教教诲,弟子自当面壁悔过。不过,若此女有什么恶行,或者窥探我东回的武学,必不可轻饶!”
东回真人微微颔首,道:“那是当然。汤药浴的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且去看看玉虚吧。”
“是,弟子这就去。”
无畏子说着便要离开,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掌教,弟子还有一事忘了说了。”
东回真人依然扫着尘土,道:“那你且说来。”
无畏子道:“那云将军和洛姑娘原是从紫云山来的,拜于紫云真人门下。据弟子所知,紫云真人就是……尹独行。”
“什么!”此言一出,东回手里的拂尘忽然“啪”的一声掉在了石桌上。
他没有再说话,只往石凳上一坐,向后挥了挥手。
无畏子见状便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过了良久,东回真人方才捡起石桌上的拂尘,伸手捋着尘尾。
这把太极尘皓白如雪,和他的须发一样白。随着时光流逝,众多往事原本已深深雪藏在记忆的冰湖之中,只是方才无畏子的话似乎又燎得这冰湖破洞,浮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东回真人独自捋着拂尘,口中喃喃自语:“尹独行,没想到……你如今也有了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