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甘文弃母亲不顾,而是老甘林不允许他探望,这恨意,非是一日之寒。
甘文只见花园中是母亲的灵堂,也是老伯的生活之地,那是一间极为粗朴的陵园茅屋,门是母亲亲手用荆条编的,十分精美。
骤然之间,泪水涌满了甘文的眼眶。母亲生前有着一头长长的秀发,母亲有自己喜爱的人,但就是因为老甘林一次酒后乱性,却是毁了一个少女的一生。
母亲始终恪守大贞大孝大节,尽管遭受了无数屈辱,母亲只是一笑对待,甘文小时候总是问母亲,母亲你的秀发为什么长长了,又要亲手剪下去。
那个时候母亲就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头发长了就要剪啊!”
后来甘文知道,母亲与自己生活并不好,老甘林对他们母女从不过问,下人们也对他们不过问,母亲没有钱养活自己,就只好白天编制竹篮卖钱,更是将秀发养长,在剪掉换钱。
孔子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毫发不能摧!圣人之言如此,更何况一个女子?
可是,母亲为了他,竟卖掉了满头青丝……
这就是甘文的母亲,那个他心中用一生将去怀念与感怀的母亲啊——!
昊伯看了看甘文,老泪纵横,哽咽道:“进去看看你母亲的牌位吧,她……一直等你,等到了今天!”
甘文已经不能言语,他脚步十分沉重,却是踉踉跄跄的撞进母亲的灵堂,只见灵堂挂着白纱挽联,用榆木粗糙雕刻的牌位上清晰刻着母亲的名字。
他居然连为母亲安置一块好牌位的能力都没有,真是枉为人子!
“母亲啊——!甘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看您了!”他嘴中发出象狼一样的一声惨嗥,却是一头重重的撞在灵案上,大哭了起来!
昊伯一叹,拿过一个铜匣,说道:“你母亲临终前,一直不肯闭眼,就是没能看见自己的孩子!老话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啊!她始终放不下你这孩子啊!临终前,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的母亲葬在这里!”
甘文悲恸大哭,捧着母亲留给自己的匣子,那是母亲生前用的。
甘文看着这个锈迹斑斑的铜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置了六个金饼,三根金钗……甘文顿时眼睛瞪大,满是不可置信,这些都是母亲的金玉首饰,母亲居然没有陪葬,那么母亲下葬难道是……素衣走了……甘文看得心头滴血,欲哭却是无泪。
天下之人,就算庶民下葬也会带着喜爱的配饰,而母亲却留下了全部的首饰,素身赴了黄泉,竟没有丝毫心爱的陪葬之物,只为给他留下一些钱财。
“母亲啊——!甘儿……愧对母亲的养育之恩,竟让您素身赴了黄泉啊!”甘文哭着,喊着,头重重的扣了下去。
甘文久久抬起,只见铜匣内留下了母亲的遗书
吾儿:
“甘儿,你我母子情深,虽知你跟着太师,不会好过,但终究你是他的儿子,你跟着他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甘儿,黄泉如世,莫为母悲。人这一生存活乱世本就多难,自强为本,若有坎坷,毋得气馁。母亲留下些许财物,藏得些许金玉,吾儿当于绝境时卖之。母亲绝笔。”
“母亲——!”
对于甘文来说,未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这将是他永远不能忍受的一种遗恨,而让他饱偿遗憾的人,却是他那生父。他咬着牙含着泪,哽咽道:“母亲,甘儿从来都不喜欢荣华富贵,甘儿只是想陪在母亲身边啊!”
甘文将金玉首饰,装进了铜匣,放进了母亲牌位旁。从晚上开始,甘文便在母亲的墓旁长跪,身穿麻衣,头戴重孝,为母亲守丧了。
这一天甘文整整等了三年,迟来的守孝,一直是甘文日夜煎熬的痛,他脑海中都是母亲的容颜。
三年了,寒来暑往,他虽然知道这里是母亲的陵园,但是他不能来看一眼,只因为甘林不允许,只因为母亲要让他像一个人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