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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有人同样在迎着寒风赶路,一辆马车正朝着咸阳方向驶来。
驾车的惊夫举着半路找农人买来的火把,一手执着两根缰绳,正在骂骂咧咧个不停,“该死的昏君,竟敢这般对待公子,真真可恶至极!活该教刺鬼把他抓去...”
刚骂完这句,一阵北风猛地刮来,险些将火把扑灭,惊夫悚然一惊,这才一个激灵意识到,此刻非白日,不可对鬼神不敬!
他急忙紧了紧新买的夹袄,催马稍稍加快赶路的速度,口中念念有词,“刺鬼大人在上,小人方才绝非有意冒犯您,实在是那韩王太可恶,对不住对不住,请大人勿要误会...”
车厢内窗户打开,韩非抱着一块牌位,呆呆坐在软垫之上,任由北风呼啸着吹进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原来,他此番急匆匆赶回韩国,却连新郑的城门都进不去!
守城的士卒虽敬重他同情他,却也不敢私自放他进城,只是悄悄告诉他,韩王前些日子发布诏令,称韩非是不忠不孝之徒,不但命人收走了他的田宅仆从,还将他从宗族谱牒之上除了名。
韩非如何肯信这番说辞?便带着惊夫在城门结结巴巴吵了半日,以希望有人将自己归韩一事告知韩王,好进宫当面解释清楚。
哪知,两人一直等到第二日清晨,迎来的却是姬槐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丢来一卷诏书:这封盖着韩王印玺的诏书,字字句句,皆与守城士卒之言一字不差!
和诏书一同扔到地上的,还有他母亲的牌位!
姬槐笑着告诉他,既然韩国再无“韩非”这位王叔,那宗祠的偏殿之中,自然也不可能再容纳“韩非之母”的牌位,又说韩王已命人将他母亲陪葬于先王皇陵的尸骸挖出来,让他统统带走。
说着,姬槐又拿出一个布袋,将遗骸躯骨抖落一地,笑道,“韩非,莫要辜负我王这一片仁善之心呐!”
此事,将韩非的怒火点燃到了极点,他冲上去捡起母亲的遗骸和牌位,失控怒斥道,“尔…尔等无耻…小人……”
姬槐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一个话都讲不利索的低贱庶民,还有何资格跟我威风?以为你韩非如今还是王叔么?抱歉,韩国宗室从此再无此人!还不速速滚出韩国!”
正因如此,韩非才带着惊夫怒气冲冲离开了新郑城。
这时代的人,极少有不信鬼神祭祀之事的,加之韩非七岁丧父,与母亲一路相依为命在嫡兄的冷眼下扶持走来,对生母的身后事难免更十分在意。
想着这里,韩非将牌位抱得更紧了些,红着双眼意识混沌地喃喃道,“母亲啊,是…韩非…不孝,让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息!孩儿…不争气,未能尽…尽孝于…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