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好像给了他勇气,黑色的海面也给了他勇气。
林谷禾的勇气并不多,尤其是在面对域淙的时候。
“你说,”此时气氛正好,好像说什么都顺理成章,林谷禾将视线从海面收回,垂眸看着前排座椅下端深蓝色的表面,“我要不要延长申根出境日期?”
域淙沉默下来。刚才掠过海面柔情的风已经凝结成冰粒,裹挟着林谷禾眼里一直漠视的尘埃,“滴答滴答”掉落在地板上。
“你的出境日期完全够逛遍德国。”域淙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说。
尽管林谷禾早有准备,但仍有一瞬间僵在域淙怀里。
林谷禾不想在他怀里,至少此刻不想。
但他不想把这种带着情绪化的行动表现出来,他想尽可能看起来随意一些,洒脱一些。
他们开始于心照不宣,千万不要结束于两看生厌。
林谷禾一直在路上,他没有任何参照,他不知道他和域淙的相处是否与其他今早有酒今早醉的同性一样,每一天在甜蜜喜欢的同时,也在苦涩地准备离开。
林谷禾身体颤了一下,太冷了,缓慢脱离域淙的怀抱坐了起来,脊背笔直地贴着椅背,下巴微微上抬,紧盯前面屏幕播报的新闻,“不够。”
林谷禾从来没发现原来沉默时的呼吸如此响亮。
微风吹过,域淙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也一并去向了别处,“我看过你的签证。”
他看着林谷禾骄傲的侧脸,上扬的下颌在微微颤抖,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哗啦”一声碎裂了,非常响亮,他被那声音惊的怔了一瞬,舱外的黑夜将整艘船拥抱住了。
即便他们在谈论如此遥远的事情,他和林谷禾依旧距离非常近。
域淙抬起手,顿了一下,掌心没有触摸碰林谷禾一根发丝,收回手,看向林谷禾快盯出骷髅的电视屏幕上,“我不会和你一起去德国,我的终点在荷兰。”
林谷禾手指捏住一点点椅套的布料,有些唾弃现在的自己,可是心不听他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在荷兰待一段时间,等签证日期到了我再入境德国续签。”
这次域淙撕裂了寂静的空气,很快说:“我不想这样。”
林谷禾从捏着布料变成颤抖地扣,他以为他的勇气只有一点,但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他的勇气已经增长到让他吃惊的地步。
“我不要求你跟我一起去德国,你不要有负担。”林谷禾感觉身体不断冷颤,大脑好像已经暂停思考,他闭着眼,艰难吐字,“我会回去,我不会缠着你。”
我不会在德国,不会在荷兰,更不会在英国,这样也不行吗?林谷禾崩溃地想。
而且,为什么你的终点在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