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楼下那鹤势螂形的舞姬哈了一口气,却因为屋中的气温极高聚不起冷气来。灵均皱皱眉头:“千秋岁简直是个阆苑仙境,着实太不真实了。屋外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冷的牛衣对泣汗毛倒竖,屋内倒像是个永远都不会有寒冷的天堂。”
齐维桢淡淡一笑:“这里是帝都,并非苏武牧羊的北马场。帝都的心被狗吃了,他们追求的永远是但愿长醉不复醒。你从江曼苑来,应该更熟悉而已。”
灵均叹息一声:“可是我不仅走过这里,还有羌笛怨杨柳的孤城大漠和衣不蔽体的边塞古战场啊。越是接近这里,就觉得越来越不真实。我总感觉,死了一个支道承,天下间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会有第二个支道承、第三个支道承。”
齐维桢将手轻轻覆上她的手,眼睛却含着三月春水:“那就同你无关了。”
灵均的心中本应该有万分喜气,报仇又除了大弊,可是心中却仍旧空虚无比。支道承最后那个眼神一直留在她的心中,直到最后他仍旧毫无半点悔悟,甚至渴望东山再起,她觉得那既愚蠢又令人厌恶。支道承杀了周乾是为了利,宋之韵杀支道承是为了雠,姜灵均杀支道承是为了义,杀来杀去,结果这个国家似乎没有什么根本意义上的改变。她有些烦躁的将杯子起起落落:“杀来杀去、杀来杀去。”
齐维桢托着下巴低声笑:“理想主义者的悲歌。”
千秋岁夜晚的门廊从未像今天一样欢喜过,这得益于一代奸相的悲剧收场,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能溢满笑容,更令诸人欣喜的是,这里迎来了一位最尊贵的客人,也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女御史姜灵均。
千金难买一面,这堪比洛阳纸贵争相传抄的场面再一次出现在这个销金窟中。当他们兴致冲冲的面见女御史时,发现她既不是眼大如铃身长九尺的怪物,也不是干干瘦瘦相貌鄙陋的黄毛丫头。
即便过了多少日子,仍旧有人传唱这位女御史的美貌。她的一切与上雍和千秋岁的纸醉金迷显得格格不入,一身朱紫的巫女服很是古朴,神秘的细纹在这位丽人身上盘桓,可却无人猜出来这是什么来自远古的图腾。
她背对着众人,既没有驱逐的意思,那纤细修长的背影也显得有几分脱俗。
她轻轻回首,是一张冷淡而清艳无比的面庞。那种美丽是失去了金属质感的、带着透明脆意的拒绝。她的唇角是有些诱惑的弧度,尽管下翘平整的弧度似乎并不领情。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如寒星点雾翠水微拢,却没有轻佻感,也丝毫没有因为除掉大敌而欣喜万分,甚至带着一种祭祀命运的宿命感。她年轻、艳丽、气质高华,看起来很是聪明,周身没有一点带着棱角的饰物,但是静坐一旁却显出一种低沉的气压。
像一柄冷冽的刀,孤傲、自我、任性。而一旁风华无双的俊秀公子则好似刀鞘一般势若春水,二人坐在一起恰如天雷地火,虽水火不济,却又异常和谐。
齐维桢心下笑笑,手中的狮子棋却张开了口:“你的老虎已经被我吃掉了。对了,看来上雍人会失望,他们见到的是一个令人莫名其妙的女御史。当然,大多数俗人只会渲染你的美貌,而将你身上令人猜不透的一切慢慢忽略。”
灵均托着下巴笑了笑,却懒懒的不想说话。
“姜妹妹久别了,姐姐特地来贺喜你呢!”
灵均手中的棋子却忽然掉落,心中被压抑的伤疤似乎在一瞬间破茧而出,那只挣扎的蝴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按了按手,将心中那不舒服的触感压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