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一入正厅,才知事情非同寻常。他与齐将军也颇有交往,这屋内的焦灼气氛是未尝有过的。争夷将军齐贞吉那张端正的脸倒是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是周围的将官们却在压制怒意。姜楚一拱手,“将军,姜楚一拜见。”齐贞吉止手示意,“姜祭酒,眼下战事不容乐观。”副将齐磊便将一物交予姜楚一。
“这是血书?应该是慌乱时从流苏帘下砍下来的。”姜楚一看上面字迹凝固不久,字字写的极重,字不成句,更甚者有一些晦涩图案,好似孩童的游戏,只是如天书般只言片语。姜楚一只道:“将军,这血书太过破碎。唯有‘倾否’二字是连贯的,是《易》之十二否卦,有否无泰,留书之人多半已经身陷囹圄。”
他的眼睛略略扫着众将官的表情,却发现齐维桢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姜楚一心道这三公子年纪轻又不轻易说话,但是却是个明眼人。齐贞吉闭着双眼略加思索半晌,才开口道,“周乾将军是戍城最后的一位守将,性格沉着,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赵无咎忍了半天,憋出一口气嚷了起来来,“将军,怎么知道那血书就是周乾留下的!万一就是留下来的障眼法,咱们可别着了道…”齐维桢轻叹一口气,便用手点了点他的后背,赵无咎才不甘住口。
齐贞吉也不管这骚乱,只是对诸人说,“周乾这血书写的令人心惊,他在入戍城之前,曾经见过我一面。我问他:‘戍城是眠州的咽喉,如果你到了戍城怎么守’。他说:‘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戍城是党项必攻之处。我不如孙子,但我已经做好死守戍城的打算了。’周乾这个人,只说自己能兑现的话。如今城中找不到他的尸首,他却极有可能落在敌方手中了。”
齐磊一向颇识朝中将官,他拱手直言。“周乾将军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如果戍城破了,以他稳妥性子,他会留书将事情因果交代清楚,并血战到死以全大义。但他却留下难解血书,可知他有难言之隐。戍城是军事重地,历代先王重兵看管,但是顷刻之间主将下落不明,知事也不知所踪。恐怕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姜楚一听了诸将所言,才知道戍城情况竟已经如此混乱。一个边疆重镇,文武主将接连失踪,祝融营入城之时离敌方的先遣部队不到三十里,竟然连对方的尾巴都捉不到。姜楚一久已不来兴庆州,没料到昔日天朝势力笼罩之下的小小异族竟然已经有这种战斗力。他心念一晃,想起北边的威胁,确是觉得一患未除,又来一患。
齐贞吉微微颔首,厉声下令道:“请诸将齐心,及早排兵严防!”诸将领命,自是整肃以谋军事。
灵均见父亲有急事,在屋子中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拿了个垫子坐在台阶儿上开始打盹儿。她两个月前她还在姜水河畔和一群小孩儿们唱歌跳舞,没想到梦似得就到了戍城。她老头子似的晃了晃脑袋,“我本青山——绿水郎,天叫懒散带疏狂——,曾批给雨支云券,累上留云借月章。”掐着嗓子吊着,生生的把个词唱成了曲儿。
灵均整日在外游学,近两年很少见父亲了。去戍城前父亲给她去了一封信,她软磨硬泡才跟着父亲来了戍城,只是想见他一面,父亲却忙于战事。她记得小时候,父亲还是个闲散讲学,带着他云游四方,可是近几年父亲却又忽然接受朝廷授职。她的心已经和闲云野鹤一般,却始终喜欢陪在父亲身边的感觉。
“怎么,不舒服么。”头上响起了略微低沉的声音。她抬头一看,齐维桢那张脸便出现在面前。她耸了耸肩,又缩回了脑袋哼着小曲儿。齐维桢也不管她,轻轻的掰开她的手就塞进去一堆东西,长年练剑的手有些粗茧子,手指的热度让她略略发麻。她低头一看,是一包香包,轻轻嗅着,干梅花有淡淡香味。他坐在灵均身边抱着手,“既然缺少一支斜横洛阳的梅花,便送你梅花。”
灵均嗅着淡香,日头难得暖洋洋的,空气中的血腥儿味儿也消了些。她抻了抻懒腰,呵了一口气,看着它霭然向上飘去。她转过头打了揖,嘴角微微翘起道:“那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