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青太专注在他的眼神,压根没听出他话中有话。
直到晚上洗过澡准备上床,这才发现两人的认知上相差甚远。
“这?”
“你不是想分开睡,所以我把床拆开了,我们确实是‘分开睡’。”
不,她的意思是分房睡啊。
“可是我们还是在同一间房,万一我会打呼,晚上不就吵了你?”
“你睡相很好,不曾打呼,放心。”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你似乎坚持要分房睡是吗?”他一语戳破她放在心头衡量许久并企图修饰的回答。
是了,这就是重点,她轻轻点头。
这会儿轮到孙寄远叹气了。“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就不勉强你了,我原本是认为分床就好,毕竟你晚上都睡不好”他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你睡这里,我去客房。”
自从孙寄远辞退了看护以后,晚上都是他作陪,有好几次做了恶梦惊醒,总是会听见他以最温柔的嗓音安抚自己的不安,多亏了他,最近才比较好入睡,她当然明白他的好意,只是医院是医院,家里是家里,医院里,她是病人,在家里,她就是他的妻子,两人会显得更亲密,她才会忐忑,就怕坏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好印象,她终究是失忆的那方,无法像他那么无所谓。
人与人之间保持适当距离才会有美感。
即使是夫妻,她也想在丈夫面前留下美好印象,不过这会儿他竟然轻易退让又说得那么委屈,好似她当了坏人,欲开口挽留,丈夫已经离开房间了,令她感到惭愧。
既然都是夫妻了,她也该学着放开一点,好好接受他的美意才对,一冷一热的碰撞,总会浇熄对方的期待。
这样好了,明天她再若无其事地提起晚上又睡不好,相信丈夫应该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嗯,就这么办,打定好主意,梁少青放宽心地上床准备就寝。
察觉到房里的动静后,站在房门口聆听的孙寄远这才走入客房,他还不打算睡,而是拿起电话拨打,嘟了几声,对方接起,他立刻说:“暂时别过来了,所有的事情我会跟她说,记住,是由我来说,千万别介入,我并不希望让她对我起疑,在我查清楚事情始末之前,不许再接近她了不必对我解释,做错的事情是永远都不可能重来,就这样了。”没有再见,他挂断电话。
熄了灯,他躺在床上。
事情发展至今,他一点都不觉得遗憾,甚至还是乐观其成,毕竟这是他一直渴望的结果,如今终于实现了,他自然无比欣喜,只是对于事情背后的真相,他也急于探究,因为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这个错误。
一想到适才她自觉罪孽深重的模样就令他心满意足了,反正不急,他们是夫妻,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就算当下她记不住自己了,日后也一定会爱上他,一如当初明明眸底映着对他的着迷,偏偏为了一件小事情只得放开,这次绝不让她再逃了。
他们是最契合的一对——他会让她明白这点。
山崖的另一边是悬崖,五六百公尺的高度,足以摔死一个人或是摔坏一台车。
只要握着方向盘的手稍微再偏一些些,那么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是了,只要握着方向盘的手再偏一些些,结局将会彻底翻盘,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明明希望对方快乐,又怎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不能!不能这么做。
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能改变,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最惊险的一幕——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让梁少青自深深的幽梦中清醒,房内空调适中,她却满头大汗,细细喘着,她双眼无神地凝望前方,回想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
她记得自己在开车,行驶的是一条山路,一边是山一边是崖,心头竟隐约有一种想要将车子往崖边的方向靠近,然而她的理智又不断劝她不可莽撞行事,可是为什么最后车子还是掉下山崖?!
蓦地,她想起警察说,当时他们是要从家里离开,既然开在山路上,表示他们应该是住在山上,为何现在他们却住在市区的大厦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思索着片断记忆,最后仍徒劳无功,什么也想不起来,慢慢地,气息缓了,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归于正常,可盘旋在脑海中的那一幕幕始终无法抹灭,或许一开始还能自欺欺人说想不起来也无妨,然而随着恶梦连连,她却愈来愈想弄清楚过去,要不然往后说不定就得与恶梦为伍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早先,她想问丈夫有关他们之间的事情总是找不到一个合宜的时间,因为在医院里,不时得做检查,或是有医生护士过来询问状况,再不然就是他逼着自己多休息少说话,如今回到家,应该就有更充裕的时间了,她想。
深深换了口气,她起身换上丈夫准备好的衣服,盥洗之后走出房间。
正在看报纸的孙寄远看见她,笑脸迎人。“睡得好吗?”
“嗯不错。”
他一脸失望地说:“这样啊,原本我还期待你能半夜来敲我的门,好让我光明正大陪你睡觉。”
一早就听见这种话,脸皮薄的她又脸红了。
孙寄远放下报纸,起身走至餐桌旁替她拉开椅子。“不逗你了,过来吃早餐吧。我知道你喜欢西式早餐,可是我的厨艺不太好,还请多多包涵了。”
白色瓷盘上有一颗漂亮的荷包蛋以及两片香嫩的火腿,一旁还有吐司、各式果酱以及她最喜欢的热巧克力牛奶,她知道自己必定喜欢喝巧克力牛奶,这种喜好与生俱来,无关记忆是否遗忘。
“谢谢你。”有人愿意帮她做早餐已经要感恩了,她非常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