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去了,”白襄的声音中带着沙哑,沙哑中摩擦着乏意,“等会儿还会有嫔妃来探望的,就在这儿等候吧。”
阿麦林嘴唇张了又闭上,白襄瞟了眼她,“丫头,有什么说吧。”
“王后,您不觉得姑夫人有些奇怪吗。”
白襄眼睛无神地落在青瓷茶盖上,它与杯身开合之间发出轻脆的碰擦声,是中白百无聊赖而又不得不忍受的碰擦声。“你是觉得姑旦夫人奇怪还是她的侍女阿希多奇怪?”
“都挺奇怪的,”阿麦林在回想刚才前殿的对话,“姑夫人在听见你说有喜时她并没有立即表现出高兴来,反而有些惊诧,就算神色恢复之后也只是淡淡的,仿佛一件很平常的事,倒是她的侍女很是开心呢,不过今天她也张扬了些,按照规矩,主人说话仆人若未经允许,要站得远些,有需要了才上前伺候,可今天您问姑夫人的话,好些是阿希多在替夫人回答,嗯……也许是夫人性子内敛吧,私下里让侍女多担待些。”
白襄坐了起来,窗外弱弱的光努力渗透入内,以不太明亮的身姿修饰着白襄苍白无色的侧脸,看起来渺淡不真,“姑淑仪不是不高兴,而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孕,我今天摸她的脉搏,已是三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一个女子若有身孕不会没有察觉,但是……她好像不太想让旁人知道,阿希多不知道是不是在假装,她若真的不知情,那姑淑仪便是连身边的侍女也没有告诉,还只是每天吃药伤身子。”
“她难道不想要那个孩子吗?”阿麦林惊讶道。
“未必…”白襄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凝重,“阿林,虽然你并没有和宫中除了我之外的妃嫔直接相处过,但我想你应是也感觉出来了,多昭仪她们,并不太喜欢姑淑仪,就算有些并没有出口为难她,但平日里见面也是淡淡的,不甚亲切。”
“嗯,我进宫这几年对后宫还是有些了解的,确实如王后您说的那样,其实按理来说姑夫人应该很受尊敬才是,她出身克伦依贵族,身份高贵,母族势力在几个部族中算是较强的,但自她入宫开始除了得到王上的圣宠之外,嫔妃们并不太待见她。”
白襄无奈地一笑:“要说身份,宫里的妃子们都是在部族贵族中选出的,哪一个不是在母家娇宠惯了,不大会因为出身忍让人,倒是姑淑仪她进宫时太得宠了,惹得旁人妒忌也说不准呢,”
说罢她拢了拢鬓发,“罢了,宫里的是是非非太多了,若真要认真去寻个准,怕是每天都过得不消停了,其实我有时真想宫中有一个能真心相待的妃嫔,能互相说说话,不必虚与委蛇,但想来又不敢去深交,毕竟身上的责任才是真的,”
白襄眉眼间带着焦灼地看向阿麦林,“我真想去见见大人们,问问他们的进展如何,皇上可否有下落了。”
阿麦林见白襄这些天为了这许多事情整日地计划焦虑着,连被人暗算下了药也无时间顾及深究,只在心里放心不下政事的动向。
她柔声劝道:“王后,大人们是皇后亲自挑选出的,办事肯定老到周密,而且朝堂中也有接应者,事情的进展应当是顺利而悄然无声的,只是他们与您相见不便,事情的发展也不能立即回禀您,但毕竟已经挪入公主府了,中原陪嫁人员都安置在里面,以后您去看望他们也方便多了,您若无暇去,派我去问问也是可以的,何苦这么焦虑呢?”
白襄脑海中又浮现起了果诀那张冷俊而深不可测的面庞,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她打了个哆嗦,喃喃道:“不是我刻意地去着急,而是有些事情若错过了最佳时间,便没有机会去办了。”
枫脂香在阁中轻巧乖觉地蔓延着,抚慰着人的神伤,不腻不淡,恰到好处的轻柔舒逸,香雅闺寝。
阿麦林见白襄还是放心不下,便想岔开话题让气氛轻松些,“王后,我还不知道您会把脉呢,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吧。”
白襄笑了笑,“那是教我的先生,他从小看书便杂,也算是博览群书,早年其实想当一名郎中的,但因为家道中落,便于糊口为生,便凭借自己厚实的文化功底当了先生,有时学费高些还可以把日子过得充裕,
母亲看他博学而又教学方法独到,没有寻常教书者的迂纳呆板,便许了他做我的私家老师,算来他也他教了我很许多东西,有次生病发高热父亲本要请郎中的,他亲自为我把脉还开了方,
父亲半信半疑地取了药,后来当然把我给治好了,我知道了他的手艺后便扭着他教我把脉,有时一天里学脉象比诗词还学得多呢,现在啊,我练到了只要一搭一个人的手腕,看看脉象,就大抵知道了其身体情况了。”
阿麦林先听得有些懵懵懂懂的,后来索性抛开听不懂的部分,笑着蹦到白襄身边,抓住白襄的手放在自己腕上,笑道:“我最近也爱食甜点,那您瞧瞧我是怎么了?”
白襄刚想嗔戏她,话还未出口,就听外面侍女禀报道:“王后,赛夫人等请见。”
白襄和阿麦林相视一笑,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