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后,季汐的脑海里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尖叫声,无一不让她快逃。
逃离这里,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让他知道他也不是那么重要,没有他自己也能好好活下去。就算不与他合欢,她的任务失败,她也有一笔钱可以赔偿违约金,剩下的天文数字余生慢慢打工偿还也好,怎么都好,只要能从中逃开……
但幸好理智战胜了冲动,少女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冷静地点点头。
见她如此坦然,齐光君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低哂道:“该拿你如何是好。”
方才小姑娘像个炸毛的猫,稍微再刺激一下,立刻从云上跳下去也是有可能的。仙君生平见过大风大浪,饶是在诛魔之战被毁去肉身也是从容赴死,从来没有这样百感交集过——她与他有缘,一见面便心生亲近,和他喜欢鸟儿一样。但这世间这么多鸟类,得他青睐的也不过珍珠和其他几只鸟,论它们有何独特之处?倒也没有,不过就是缘分到了,看对眼了。
季汐亦是如此。这个后辈顺眼,聪明,又能吃苦,相处起来也舒心,就算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也不觉得太过分。大抵是对她有几分好感在的。
所以上午听到那些流言,他感到无奈之余,又破天荒地往深处想了想,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找了一位道侣,那么她应当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既然如此,不如坦诚相待,把一切都说开了,省得后面节外生枝。只是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一个阅尽千帆、得大道的仙人,心灵强大脸皮极厚,和小姑娘的薄脸皮是不一样的。
「为何要撒谎」这句话一说出口,气氛立刻不对劲了。
季汐听到他并无责怪之意,也抬起头来试探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仙君衣袂飘飘,银发垂肩,正温柔地看着她。她红了脸,知道方才自己已经败漏,索性破罐子破摔:“仙君若是觉得我不好,不如一拍两散。我就自此在这里消失,不会给您造成困扰,更不会去蓬莱仙岛寻您。”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您放心,我不难过,也不难堪,心态好得很。”
这浑身的刺还竖着呢,而且还在耀武扬威。
齐光君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了生气的珍珠低头猛啄手背的模样,下意识伸手想要摸头。手掌一覆上去,少女酝酿好的绝情绝义大逆不道的话顿时卡在半路上,喉咙里滚过一声微妙的“咕”。
季汐:……
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好丢人的声音!方才的冷酷绝情人设全崩塌了!
齐光君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寻到了乐趣,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又揉。少女不敢拍他的手,忍着他的难得的坏心眼儿,屏息凝气生怕自己再次出丑。
又过了片刻,云上气温渐渐降低,小姑娘打了个喷嚏,仙君便唤回了仙鹤,两个人一同回去了。
……
这几日如事先安排,季汐留在宗门帮了些大大小小的忙,其余的时间便托朱雀四处打听消息,寻找母虫踪迹。
偶尔能遇到出来溜达的仙君,两个人也没有再提云上发生过的事情,像往常一样相处着。只是两人都明显感觉到彼此坦然之后,非但没有生疏起来,呆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比之前更自然,更加亲近了。
原因很简单,两个人其实经历了一次磨合。
像是和好友闹了误会,将心比心地解开矛盾后,两人都更加默契亲密。很多暴雷的事情在一开始必定是有萌芽,如果能在萌芽期解决掉,虽然也会经历阵痛,但总会有好的结果。而且齐光君又如此温柔大度,她后退一百步,他也没有摆出仙君的架子来,给了她充足的安全感,朝她一步步往前走。
到了离别当日,宗主亲自来送,把二人送到了桃林外。这个女人平日里很不靠谱,分别的时候反而像个长辈一样,鼓起勇气拜托仙君多多照拂她的好徒儿,若是犯了错也不要动怒,她作为师尊会亲自来收拾孽徒。
季汐听着听着哑然失笑,齐光君也笑着摇摇头,说了句:“季汐很好,陪在身边亦舒心。”
“哈哈,没想到仙君您如此直率,乖徒脸都红了。”
这个人真是……
季汐清了清嗓子,催促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走罢。”
一旁的仙鹤恰好不满地叫了几声,宗主不再说些有的没的,依依不舍地招了招手,目送二人乘鹤远去。
回到岛上后,少女算了下蛊虫彻底发作的时间,发现还有两个月出头,便一猛子扎进浩如烟海的书房里,开始寻找破解之法。
朱雀打听到的消息依旧每日都会送来,只是大多数没有什么用。这种咒术已经是禁术,极少有人知道遑论破解。季汐没告诉他实情,少年以为她是对此感兴趣,还在传声符中特地嘱咐不要动歪心思,有需要抱紧仙君大腿就好。
看到少年热忱的文字,说不感动是假的。
季汐想了想,很快给他回了一大段话,大意便是谢谢他的牵挂,但是还请放心,自己只是好奇而已。另外又提起过几日的生辰宴,届时会有仙鹤来迎接他们进岛,让他们做好准备。
回完消息,她便继续翻看起古籍来。
翻阅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书,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她还是得知了一些关键信息——母虫与子虫关系极为紧密。母虫生死与子虫相连,也就意味着若是下蛊者死了,她也会死。但是她死了,下蛊者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会元气大伤。
其次便是下蛊者施咒时会显魔相,额间会有黑色魔纹,此生无法消除。纵然平日里可以用法术遮掩,一旦唤醒母虫施咒,额间便会立刻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