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舒贤站在陈清野身侧,看到他的手顿了一下。
野字的最后一勾,晕开一个浓重的墨点。
陈清野把那只碳素笔在手上转了一圈,然后插进笔帽里,抬眉看她。冷峻的脸上没什么神色,似乎只是静观其变等待她的下文。
岑舒贤微微笑了笑,将手中的豆浆递到他面前:“喏,用这个捂捂手?我刚在食堂打的,很烫。”
陈清野的眉头微蹙了一下,没动作。
她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声音更轻柔了一些,尾音拉长,故作失落:“嗯?不接吗?”
用这种语调跟男生说话,她屡试不爽。
这次也毫无意外地成功了。陈清野点了一下头,从她手中接过,倦懒地挑眉:“哦,谢了。”
陈清野转身,大步朝自己车的方向走,一手举着那杯滚烫的豆浆。
一边想,他这辈子第一次在手里拿这种纸杯。
心不在焉地走到那辆布加迪威龙前,陈清野才注意到身后亦步亦趋的那道绰约身影。
岑舒贤一直在跟着他。
陈清野喉结滚了滚,顿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岑舒贤也停步,站在晨雾里歪头朝他笑了笑:“我豆浆还在你手里。”
陈清野:“……要我还你?”
“不用,就是……”她合拢双手放在颊边,仰着漂亮的眼睛看他,神态楚楚,“能捎我一段路吗?豆浆就留给你暖手了,我没喝过的。”
陈清野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了一下,又散漫地收回。
岑舒贤还以为会被拒绝。
“上车。”陈清野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
隔着挡风玻璃,她看到他侧着身子伸长手臂,把副驾驶的车门从内打开了。身上的黑卫衣随着他的动作被拉高,露出一截精瘦冷白的腰。
陈清野直起身,隔着玻璃和她对上视线。
他挑了挑眉。
像是在质询她为什么还站在原地。
岑舒贤一下子收回视线,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虽然身材确实很好。
但是她见过的腹肌没有千也有百了,总想起实在不应该。
只能怪之前看到陈清野脱衣服的场景太过抓马,很难不印象深刻。
岑舒贤坐进副驾驶。
陈清野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问:“捎你去哪儿?”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致海路那个地铁站就行。”
“你有什么急事吗?”陈清野发动车子驶出校门,“我可以直接送你到目的地。”
“也不算急事,我去上班,走去地铁站时间会有点来不及。”岑舒贤垂下眼,余光看到陈清野放在中间杯架上的那杯豆浆。
喜羊羊和灰太狼的花哨塑封,和银灰色的奢华内饰格格不入。
“我可以直接送你过去。”
岑舒贤抬睫,抿唇笑了下:“送我去上班,是我男朋友才能有的特权哦。”
不软不硬的拒绝,陈清野果然不再接茬。
车内陷入了沉默。
岑舒贤卷着自己的发尾,没有继续找话题的打算。
去地铁站就五分钟的路程,下车以后她和陈清野便是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
“你想请我帮忙,不用那么麻烦。”
陈清野突然开口,声线随意而冷淡。岑舒贤的手顿了一下,侧脸看向他。
他专心看着前方驾驶,侧颜线条凌厉利落,黑色的薄卫衣袖子卷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凸出的腕骨上戴着一块海水蓝的皇家橡树离岸表。
她没说话,他又伸手点了点那杯豆浆,腕表反射着冷锐的光:“你下车的时候记得带下去。”
“你人真好。”岑舒贤笑笑,“听说开豪车的男人对路边的女孩子总会慷慨又充满同情心,果然是这样。”
说出口后,她又有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她很少遇到男生这么冷淡的语气,尤其是陈清野这种明明帮了自己还要端着,让她忍不住绵里藏针地讽刺了一下。
“哦,也不是。”陈清野像是从喉端短促地笑了一声,语气却没什么温度,“是我今天有点没睡醒。”
按通常的情况,岑舒贤会接一句“是只对我心软吗?”,但她对陈清野莫名没有这种推拉来去明撩暗撩的欲望。
车内又一次陷入沉默。
岑舒贤思绪飘忽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次竟然没有晕车。
也许是陈清野车内的气味很特别。
和那次撞进他怀里时闻到的气味相似,扑面而来的海盐与厚重的苦橘香气,冷冽又涩苦,细品却清冽而澄澈。
地铁站的指引牌浮现在岑舒贤视野中,车缓缓停在红灯前,她指了指路边:“可以靠边把我放下吗?我走过马路比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