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无甚所谓的,不必多礼。”靖宓自始至终都在淡淡地笑,“我知道,你心里疑问其实应该挺多的,比如,我为什么会有南疆蛊师才会有的南疆药蛊,比如,我为什么愿意救你,而不是静看事态发展,坐享其成。”
顾长思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聊聊也无妨,左右你是玄门的人,对于南疆蛊术也有所了解。”靖宓手指轻巧地拨弄着茶杯盖,“的确,我出身南疆,自小也是一位蛊师,后来辗转来到大魏,再到嫁给宋启迎,入宫为后,渐渐地就不再碰这些东西了——药蛊留着也是无用,送给你了。”
“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或者觉得我是否想要挟恩图报,我也觉得正常,毕竟我是陛下的妻子,也是太子的娘亲,与你的身份对立多年,实在不像是能够主动相帮的人。”
顾长思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明白,一时间险些没接住话:“臣……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但皇宫的确是个讲究利益往来的地方,昨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恩与仇、爱与恨,勾勾缠缠,分辨不清,你下意识觉得不对都很正常。”靖宓善解人意地解释,“所以我主动告诉你,不是,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若要真的刨根问底想知道原因,你就当是……我在感谢你母亲。”
顾长思猛地抬头:“我母亲?”
顾令仪和靖宓?她们之间还有一些过往?顾长思从未听顾令仪讲起过。
靖宓想了想:“其实不是什么大事,顾大人是个善良的人,在她作为太子妃时,温和仁善,又气质清雅,满宫女眷都喜欢找她说说话,我是嫁给陛下那日,才第一次见到顾大人。”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当时嫁给陛下时,彼此都挺不情愿的,陛下觉得我出身不高,不似朝中高门显贵那般自带人脉,对他裨益不多,而我呢,当时刚从南疆来到长安,觉得自己本该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一生,却没想到要被囚禁在这里,作为一只笼中鸟。”
靖宓面上浮现出追忆一样的色彩:“我逃婚了,当时花轿都抬进了晏清门,都已经进到宫里可我还是逃了,还是三皇子的陛下带着金吾卫找到我时,正迎面撞上要去观礼的太子妃殿下,也就是顾大人。”
“我当时很害怕,是顾大人保护了我,她清婉地跟陛下说与我谈谈,当时陛下也很给顾大人这位嫂嫂面子,由得我们俩去了。”
顾长思不由得追问道:“……后来呢?母亲她劝你成婚?”
“她不是劝我成婚,她是在劝我……”靖宓顿了顿,“因为我与她哭,我说我喜欢自由,我不喜欢这里,不想当什么皇子的王妃,我想回南疆去,这里太束缚我。她没有打断我,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听我哭。”
“末了,她才给我擦干净眼泪,说她明白我,与我一样,她也是嫁进了宫里,没有了自己原来的身份,”靖宓叹道,“我就问她,你不想跑吗?她说,为什么要跑呢?作为顾大人她可以做的事情,难道作为太子妃她就做不了了吗?人为什么要被一个身份框住自己的行为呢?在作为太子妃、皇子后妃、甚至是皇后、太后之前,我先是我自己。”
我先是我自己。
好像母亲能够说出来的话,顾长思不禁笑出来,而一抬眼,靖宓也露出了一样的会心一笑。
“长思,你的母亲是一位很伟大的女性,她开创了许多这个世间、这个王朝的不可能,我甚至敢说,没有她,很多事情,你的父亲可能也不会走得那般坚定。”靖宓正色道,“所以,我把药蛊给了你,就当是为这一番话,我能够略略报偿一二,也当是为了她那份风骨能够延续下去,我不愿意看明珠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