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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想陪着爹爹,”顾长思攥了攥他父亲的手指,“刚刚爹爹醒过来一次,他说有话要对我们讲。”
顾令仪心底一阵寒凉,揽着他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宋启连仿佛有些魇着了,眼皮下不安分的眼珠在乱转,额头都沁出了薄薄的汗意,然后猛地呼吸一窒,猝然醒了过来。
顾令仪心疼地将他望着,伸手攥住他潮湿的掌心:“别怕,是梦而已,都过去了。”
顾长思担忧地看看父母,也把手搭在两个人的手掌间,悄声道:“爹爹,不怕了。”
“我梦见了……梦见了父皇。”宋启连眼角有水迹,不知是潮的汗水还是落的眼泪,“我最近总梦见他,越来越频繁,他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用那件东西,他问我为什么不回到长安去?”
“可我……还回得去吗?”
魏文帝宾天后,与大魏接壤的诸国仿佛什么都知道,既清楚这个国家即将要更换新君,也知道这位新君位子来得跌宕,于是趁着这个节骨眼,他们不约而同地入侵边疆,四方都开始打仗,西域、北境、南疆、东海……
边境侵扰不断,而讽刺的是,诸位国君翘首以待的,正是宋启连能够奉遗诏回京,继承大统。
宋启迎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消说了,一旦宋启连回去,必定会兵戎相见,且不说国家还有多少余力能够让中土也闹腾起来,但只要宋启连归京,朝堂一定会动荡,届时政治紊乱,边境一慌,那才是真的兵临城下。
“所以我不能……不是不敢,是不能。”他颤声道,“在龙椅之上,欲.望之上,有更重要的东西。”
顾令仪轻声道:“殿下,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的。”
“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她声音放得像轻薄的蝶翼,“殿下,你没有做错什么。”
“爹爹,”顾长思枕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吸了吸鼻子,“医师说你不能再多思多虑了,你这身病都是思虑闹的,我们什么都不想了好不好?淮安很好啊,楼阁台榭,山清水秀,多看看风景,自然就开阔了。”
宋启连虚弱地抬起手,刮了刮顾长思的脸蛋儿,那时他还没脱去婴儿肥,脸颊肉肉的,像个雪团子。
“明天的风景一定很好,”宋启连笑了笑,“只可惜,爹爹应该看不到了。大限将至,我感觉得到的。令仪,你也能感觉到的吧?”
顾长思猛地回头望向母亲,顾令仪坚韧地立在那里,只是双手骤然紧握,指甲都深深锲进了皮肉中。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没有哭,只是更加用力地重复道:“殿下,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宋启连费力去拉她的手,顾令仪回过神,将带着指痕的手递给他:“那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