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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结发21(1 / 1)

因为卢皎月这场不合时宜的病,顾易拒绝了那份急召入京的诏令。他早不是当年初初接手顾氏的少年,随着在军中的威望日盛,朝廷早就不敢无视他的意见,如今他拒不奉诏,朝中也不敢强令他入京。就这么拖着,一直等到开春,卢皎月的情况稳定下来,一行人才正式启程。顾易回拒的奏表上,用的当然不是“妻子病重”这种虽然是事实、但肯定不会被采信的理由,他说的是“义固布防尚需调整”。不过对京中而言,这没有什么区别。无论理由听起来再怎么正当、奏表上的用词如何谨守臣子礼节的谦谨,“拒不奉命”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京中人本就绷紧的神经再上一根弦。卢皎月当时烧得意识模糊、没能拦住,等她清醒过来,顾易的奏表已经上了,那会儿再拦早都晚了。事已成定局,卢皎月也没再挣扎。往好处想,春天赶路还舒服一点呢。只不过可想而知,有了这次“抗命”,顾易入京后处境绝对比原剧情里艰难得多。这些大人的烦心事,小孩子是不会知道的。第一次出远门的顾青奴看什么都新鲜,兴奋得哄都哄不住。卢皎月拿着柳枝树皮搓出来的粗糙柳笛吹着小调,好不容易哄得这孩子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顾易驱着马放慢速度,缓着步子跟着旁边的马车保持平齐,只略微偏一下头,就能看见另一边母子和乐融融的场面。只这么看着,顾易的表情就忍不住放得温和下去。他一向是个所求不多的人,这样的画面,已经足够他从心底生出满足来了。马车上,顾青奴相当捧场,卢皎月刚刚吹完,他就呱唧呱唧鼓起掌来,“好听,娘真厉害”卢皎月听得摇头失笑,这孩子的亲娘滤镜起码十级。她感慨道“我就是学了点儿皮毛而已,真要吹得好听”没说完的话一下子顿住了。顾青奴疑惑地抬头看,“娘”卢皎月这才回神。她笑了笑,轻飘飘地就把刚才的话题带过去,问“青奴要不要听点别的”顾青奴果然被转移了话题,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要”悠扬婉转的调子再响起来,旁边的顾易神色中带出了点僵硬。月娘说“学”琴瑟琵琶,无论哪类乐器,金陵的闺秀都可能会学,唯独不可能是这种掐条柳枝就能做出来的乡野柳笛。那她又是向谁学的顾易一点点敛下了眉眼。月娘让他“无需为过去介怀”,可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在那些他无法插足的旧日岁月里,月娘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走过了什么样的过往。卢皎月终究没有再吹过多久,吹笛子不算是个体力活,但也终究需要一口气在哪里,卢皎月没多一会儿就觉得大脑缺氧,眼前有点轻微的眩晕。她正想着怎么开口呢,顾易已经发现了她的不适,对着顾青奴道“别闹你娘了,让她歇一会儿。”顾青奴不太愿意,但是他到底是个听话的孩子,也真的有点儿怕冷下脸来的爹爹。被顾易三言两语地哄得,就去了后面的马车上。等到人走了,卢皎月才彻底松了口气,靠着车厢壁轻轻缓着。顾易驱马靠得近了点,等到了京城,请宫里的医官来看看,会好的。”卢皎月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点点头。剧情杀这种东西,躲是躲不过的。不过卢皎月也想等着青奴稍微长大一点。虽说这样多少有点对不起顾易和青梅的破镜重圆作为补偿,接下来金陵的事,她会尽力帮忙的。不管金陵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顾易入京这件事,都表现了十足十的欢迎态度。帝王亲自设宴,百官列于席间,只为迎接顾易一人。席间山珍海味、鱼脍佳肴,伶人乐声靡靡、舞姬身姿曼妙顾易很不习惯。他也是在金陵长大的少年,以当年顾家的地位,他就算并不是贪图享受之人,但也衣食用度无一不精、乐舞百戏皆都见过。只是到底是不一样的,顾易低头看了眼案几上的食器,美玉为盘、金银为饰,玉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那盛鱼的汤碗竟是由整块琉璃磨成,去骨的鱼不知道被什么填着支撑起鱼身,整条鱼都浸在清透的汤底中,鱼鳍被特意留下、半透明的鳍尾随着水波微微摇曳,整条鱼宛若生时。顾易觉得自己是吃不下去了。为示恩宠,陈帝令顾易坐的是下位之首、群臣之前。他原本还想效仿顾老将军旧事,在席间单独列座,不过顾易以“微薄之功,不敢得陛下如此厚遇”,推辞不受。对于顾易如此“知情识趣”,陈帝自然乐见,心底的那口气总算顺了不少,看顾易也添了点顺眼。起码能装模作样地扯出一个笑来,关切,“知改一直未动箸,可是口味不合”顾易半施一礼,恭敬回道“臣不敢,只是膳者巧思、如此佳肴,臣不忍落箸。”这话落下,宴上突然传来一些不明缘由的哄笑。陈帝并未拦着,他甚至自己也扬了下嘴角,但又很快压下去,像模像样地赞道“知改赤子之心,实属难得。”皇帝亲自开口为此定了性,底下群臣自然没有敢接着取笑的,纷纷出言附和。

也有捋着须,像是深有感慨一般表示理解“顾将军到底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前有如此艳色,哪还有心口腹之欲”开春的天气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场中的舞姬却衣衫单薄得只一层轻纱覆体,旋转起舞间柔韧的腰肢若隐若现,顾易只看了两眼就避开了视线。不过那发须已有些斑白的老臣的话显然得到了大多数列席者的认同,连陈帝都哈哈大笑起来,“知改可看上哪一个了尽管开口就是。都这么多年了,知改还是膝下只有一独子,实在不是兴旺家族的样子,若是顾老将军还健在,可是要怨朕不关照你了。”顾易表情不变,平静推拒道“谢陛下美意,臣家中已有妻室。”“好意”被拒,陈帝表情僵了一瞬。这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他想起一些不大愉快的记忆,但眼前之人到底不是记忆中那一位,陈帝只僵了一瞬就缓和下表情,还能扯出个笑来调侃“知改这么说,可是忧惧家中悍妻爱卿大可放心,朕御赐美人,便是家中夫人也不敢说什么的。”顾易沉声“非为忧惧。内子为臣远赴边境之地,昔年义固之危,其以有孕之身亲登城头、以振士气,cao劳过甚、以致成疾。如此恩情,臣不敢负之。”家中老妻与臣共历患难、相伴多年,臣不敢辜负。简直一模一样。他的妹妹年轻貌美、又是天生贵胄,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人老珠黄的乡野老妇陈帝刚刚好转的脸色控制不住地难看下去。顾易说得还更过分一点。恩情他在说什么的“恩情”又是提醒谁“恩情”守土之功、定疆之业。顾易是在告诉他,他要是敢赏赐美人,那就是抹掉“守将”旧日功勋,寒边境将士的心。他说的“负”,不是辜负妻子,而是辜负功臣。大概是心虚之人总是格外敏感,顾易话里的含义远没有那么尖锐,但还是被陈帝顺理成章地解读为了“威胁”。陈帝的脸皮抽动了两下,但是下一秒却突兀的笑了。“顾将军也是见惯了国色,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是应当的你们都下去罢。”后半句是对宴上的舞姬说的。伶人齐声婉转应“是”、袅袅摇曳而出,但没过一多会儿,却又有女子抱琴而来。顾易不管是对美人还是对乐舞兴趣都没什么兴趣,再加上陈帝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他这会儿更是避嫌似的没有多看。但是无意间余光瞥到来人,顾易禁不住愣了一下。下一秒,他错愕抬头。许寄锦被传唤入宴时,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硬要说的话,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十年太久了,当年那位文采风流、贤名在身的帝王早就沉湎于酒色之中,也只有身边的佞幸还能挖出点儿旧日功绩,各个日盛赞一次贤君圣主。再有各地祥瑞奉上,于是他仿佛真的是一位连老天都认可的贤明君主了。可事实上呢贤明不贤明的不好说,荒唐事却是一件没少过。如今这宫里哪个妃嫔没有被传唤侍宴过她因为“受宠”,到宴前的次数还格外多一些。从一开始的羞愤难堪到现在的平静麻木,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和这位陛下近些年越发出格的行事相比,妃嫔侍宴已是小事了。前些日子的清溪殿,他竟命宫女祼身相戏、强令之与侍卫许寄锦没什么表情的抿了抿唇。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还不如一头碰死来得干净。许寄锦晃着神想着这些,却觉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过于刺目了。多数时候,陈帝就算传召妃嫔侍宴,席间人也遵着避讳不敢多看,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色心贼胆不长眼的,撞上陈帝心情好甚至不会被发落。许寄锦对此早就木然了。她从进殿来就目不斜视,但是对方的目光实在太过执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隐含厉色地看过去一眼。这一眼过去,她人就僵住了。琴从臂弯间滑落,撞到了地面上的巨大动静在宫殿内带出了一阵阵回响。这种举动往日里必会惹得陈帝勃然大怒、被斥为“上不了台面”,但这次却没有带来一点点怒气。陈帝亲自离席、急步上前,执起许寄锦的手关切道“爱妃可是伤着了”许寄锦下意识想要避开对方碰触,但脚下本能般地牢牢定在原地。最终,她非但没有躲开,还僵硬地扯着唇角、露出一个轻快又俏丽的笑,“谢陛下关怀,妾无事。”身后那道目光仍旧追随着而来,许寄锦能感受到其中的担忧。那是年少时她分外熟悉的目光,他的面容比之当年深刻又成熟不少,可是这份沉默的温柔似乎从未改过。但此时此刻、许寄锦只觉得难堪。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目睹这一切而在这骤然翻腾的难堪中,许寄锦却看见了陈帝眼底隐隐的快意。某个冰凉的猜测一点点自心间浮现,冷得她牙关都隐隐打颤。陈帝当年钟情的到底是许寄锦,还是顾家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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