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坚持多久？”

“两分钟。”

戚上尉道：“完全够了。”

最后那艘战斗舰连续中弹，慌不择路地飞向跃迁点出口，一头撞上了漩涡。出口没法进入，战斗舰被那巨大的气流带动得飞速旋转，像是飓风里的一片树叶。

戚上尉朝着它按下了激光炮发射键，它便化作一堆金属碎片，被气流远远地抛向了太空。

战斗结束，他从主控屏里看着126号，看着它亮起的推动器渐渐熄灭，接着舱门打开，从里面飘出来一名身着宇航服的人。

那人操纵着宇航服里的动力装置，朝着悬停在太空里的019号战斗舰飘来，戚上尉连忙打开了外舱门。

主舱里安静得出奇，他等人入舱后便关闭了外舱门，接着听见内舱门被打开的咔嚓声，有人走了进来，脚步不轻不重地落在地板上。

戚上尉摘下头上的航空头盔，慢慢转过身，和一名同样抱着航空头盔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对面的人长着一张戚灼分外熟悉，却又带着稍许陌生的脸。

那是名三十多岁的英俊男人，气质冷峻，五官深邃，目光锐利。他身上少了戚上尉那种咄咄逼人的年轻锋芒，眉宇间却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内敛。

戚少将也打量着戚上尉，眼底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短短的对视后，他张开双臂，戚上尉便走了上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这个拥抱短暂却有力，分开后，戚少将拍了拍戚上尉的肩：“走吧，小伙子，先追上大部队。”

“好。”

戚上尉走向主舰手位，刚站稳后又问道：“你主我副？”

“不用，我相信你。”戚少将重新戴上了太空头盔，“我二十来岁的时候不比现在差。”

“你刚才就知道是我？”戚上尉问。

戚少将道：“从小云双胞胎来到这儿后，我就知道会遇上你。季听来了没有？”

“来了，还是两个。”

戚少将惊讶地看向他：“两个？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看到他们就明白了。”戚上尉轻笑了声，也给自己戴上头盔，正要将战斗舰转向，突然听见主频道传来副指挥官的声音。

“有四艘螅人战斗舰突破防线飞向了可莉星！我们正在全速追击，但发现它们会比我们提前到达约瑟夫号。”

戚上尉脸色骤变，不待戚少将出声，就已经启动战斗舰朝着可莉星飞去。戚少将在通话器里下达指令，声音依旧冷静：“所有编队立即返航。”

“是！”

建有临时避难所的y火山距离约瑟夫号约莫半公里，长长的队伍前端已经没入山中，后面还在大路上行进，机甲在低空飞行护送，扩音器里不断传出士兵的声音。

“谁家的小孩跑出队伍了？那是谁家的小孩……这是谁的行李散了？一路都在掉东西……速度一点，快快快！”

人群开始奔跑，戚灼和大季听加快速度，两名机器人也拉着骑在育婴箱上的季听和饭团，一边低声吵吵，一边互相碰撞着往前跑。

“你为什么总是不能和我的脚步合上拍？我左脚落，你右脚落，我抬右脚，你抬左脚，我们这样很不好走。”小云不满意地道。

双胞胎立即回击：“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能调换下脚？老是在挤我。”

“我觉得应该是你配合我，你是我的双胞胎。”小云道。

“我是你的双胞胎，但你也是我的双胞胎，我觉得是你要换脚才行。”

季听不断转头去看，生怕戚灼他们跑丢了，好在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到达了y火山山脚。

这是一座高耸的环形火山，山壁上开了个火车隧洞大小的通道进入山腹。山腹里是一块宽阔的圆形空地，四周一圈被斜斜往上的山壁遮挡住，形成一个圆锥形，只有中间一小团可以看见天空。

“就在边上一圈坐下，不要去中间，管住自家的小孩子，不要往中间跑，不要暴露目标……”

在士兵的指引声中，戚灼和大季听开始寻找空位，有人认出了饭团，纷纷起身让位置：“这是饭团吧？快来这里，来。”

“来我这里，这里贴着山壁，安全。”

“……那跟着饭团一起的人是谁？好像是……”

“像吧？那是饭团的舅舅。”

“……难怪。”

大季听神情自若，像是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只微笑着冲那些人点头，和戚灼去了一处空地。小云从胸前小箱里掏出一块塑料布铺上，几人便傍着山壁坐下。

“螅人星舰还有五分钟后到达，快点，再快一点！”

机甲不断将人群里的老弱病残往山腹里送，剩下的人也加快速度奔跑。当所有人都进入临时避难所后，螅人的战斗舰也进入了可莉星大气层。

机甲们傍山隐藏着行踪，山腹里的几万人沉默无声，都抬头看着山顶中央的那一小团亮光，只偶尔响起压抑的咳嗽声。

大季听原本想找下白伽在哪里，但看这人山人海的，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咕咕……”狗蛋往季听的怀里爬，季听抱住他亲了亲，又摸出一个木头小狗递给他。

饭团看见那小狗是自己的玩具，他刚才在家时拿给季听的，便凑到季听耳边小声道：“他吃屎的，会把你的小狗弄脏的。”

“他不吃屎，他喝奶。”季听耐心解释，蹲在塑料布旁的双胞胎也道：“饭团不会吃屎，但是没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不能保证了。”

“啊——”饭团有些惊讶的指着自己。

“他是饭团，你是饭团大王。”双胞胎解释。

天上掠过大片阴影，地面的那一小团光线被挡住。躲在山底的人都屏息凝神，大季听抱着饭团，戚灼抱着狗蛋，还腾出只手，将蹲在旁边的季听揽在怀中。

因为使用了隐身罩装置，螅人只知道约瑟夫号藏在这片区域，却不清楚具体位置。但超级星舰只能停泊在平坦地带，所以战斗舰们越过那些环形火山，只朝着旷野发射激光炮。

轰隆隆的炮火声四起，震得地面都在颤动，山壁上的小石子簌簌往下掉。

“石头，石头要掉了，这里的石头要掉了。”

有人在大叫，大季听和戚灼都仰起头，看见他们头顶上方的一块大石被震得松动，翻滚着从山壁上滑落。这里的人群挤成一团，仓促间根本散不开，而且就算要跑也来不及。

戚灼和大季听没有其他选择，两人都动作一致地弓起背，护住怀里的小孩。还好一架停在不远处的机甲果断抬臂，朝着那巨石击出一道光炮，轰隆一声响后，巨石被炸成了无数的细碎石渣。

石渣哗哗坠落，戚灼和大季听依旧一动不动，只用脊背将那些碎石挡住。

“啊啊。”狗蛋和季听在戚灼怀里头抵头，季听抓着狗蛋的一只手轻轻捏着：“爸爸在的，妈妈也在，蛋蛋不怕。”

待到坠下的石渣散落，所有人才直起身，甩掉头肩上的灰土。大季听和戚灼都顾不上自己，先去看三个小孩，将他们头发里的灰石拨掉。

“有没有伤着？有没有砸到？”大季听迭声问。

饭团甩着脑袋：“没有哦。”

“啊呸呸……哇嘎呀呀。”狗蛋也在呸嘴里的灰土。

“有哦，我被砸了，看，看我肩上这一个。”季听捻着一颗豌豆大小的石粒给戚灼看：“哥哥你带药了吗？给我搽搽，我可能要流血了。”

四艘螅人战斗舰不停轰炸着这一地带，山底的人抬头望着那一小片天空，身体跟着每一声爆炸轻轻颤抖，只期盼着这一切能尽快结束。

戚上尉驾驶着星舰冲入可莉星大气层, 远远便看见地面上腾起团团黑烟。

戚少将按下了发射键，黄色激光稳稳命中目标，在低空炸出一团炫目火光。

螅人战斗舰立即朝着上空开火, 戚上尉操纵019在光束中不停穿梭，戚少将则抓住机会进行攻击。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俯冲的短短过程里，将一艘螅人战斗舰的左翼击得粉碎。

“他们还没赶来, 我们将螅人引走，带去其他地方。”戚少将简短地命令。

戚上尉正杀得兴起, 眼见又一艘螅人战斗舰腾起浓烟, 便没有听从戚少将的命令，而是突然调转舰身, 朝着几艘螅人战斗舰迎面冲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招很巧妙，也在战斗中使用过数次, 还亲自教给了季听。这种被追击的情况下，对方绝对想不到他会转身冲来，往往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已经被他给干掉。

“你要做什么？马上回头！”戚少将却一声厉喝。

戚上尉被他这一声吼得有些懵。

他认为戚少将平常也会使用这一招, 而且两人这一路配合默契，他便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会和他同一想法，认为这样操作最合适不过。

戚上尉愣怔了一瞬, 但019已经没法掉头，他立即收住纷乱的心神，在快要碰撞上螅人战斗舰的瞬间侧转舰身, 让019从舰群夹缝中快速穿过。

戚少将面沉如水, 却也没有浪费戚上尉的这次冒险。在019和螅人战斗舰拉开一定距离, 而对方还未来得及回头时, 第一时间发出了激光炮。

两道黄色光束飞射而出，击中了两艘敌舰的尾翼，019在腾起的巨大火光中飞向了远方。

剩下的螅人战斗舰这才掉头追来，戚上尉便微微侧目，看了眼副舰手位置的戚少将。

但戚少将并没有因为他的成功表现出喜悦或是其他情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也很冰凉。

“现在只拖走它们就行，我不希望你再做出像刚才那样冒失的举动。”戚少将注视着前方。

戚上尉心里突然就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受挫还是其他什么，但也调换方向右飞，嘴里淡淡地回道：“知道。”

019再次发射出一束激光炮后立即掉头飞行，而其他螅人战斗舰也紧追上去。

“继续往右，带着它们绕圈。”

“好。”

蓝色光束在019身侧的天空交错成网，019惊险却敏捷地在那些网格中穿行，躲开了一次次激光炮攻击。

如此拖了几分钟后，红枫军舰群终于出现在天空穹顶，伴随着数道黄色光炮一起落下。

螅人战斗舰知道已经失去战机，立即放弃019转头逃遁，红枫军舰群也跟着追了上去。

戚少将拿起通话器命令：“它们准备逃向可莉星背面的跃迁点入口，还是老办法，只需要截住最后的干掉，不要恋战。4编队迅速回到跃迁点出口继续监守，1、2编队跟着我回地面！”

“是！”

戚上尉驾驶着019降落，在进入隐身罩装置范围内后，约瑟夫号也出现在了视野里。

庞大的超级星舰整体尚算完好，但有几处舰身已经被方才的狂轰滥炸给击中，出现了几个破洞，还冒着滚滚浓烟。

戚上尉一时方寸大乱，019也跟着偏移，戚少将侧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稳定：“舰里的人都已经提前进入了临时避难所，而y火山现在完好，他们非常安全。”

“对，我忘记了。”戚上尉缓缓松了口气。

“不是忘记了，是太紧张。”戚少将注视着主控屏上的数据：“我也经常会这样。”

在戚少将的指挥下，019缓缓降落在y火山前的空地上，戚上尉立即解开身上的固定装置，转身就朝舰门跑。

“等等！”戚少将道。

戚上尉顿住脚步，看向了正朝他走来的戚少将。

戚少将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冰凉：“以后不能再发生刚才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