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同,爹地。”这几个字声势汹汹如纽约的汽车一般“轰”地撞向程碧城的脑门来:什么?时代不同了!我十七岁的时候,就跟师父提刀砍鬼子头,咄!一九二九年,单身闯南洋!一九四零年,香港开武馆,一九四八年,美国扬名声,一九六一九六零年,再度返香港,嘿,是国术总会邀请的哩。一九六六六年,收了几个得意门生,到了台湾──哈!今天竟给你这个不肖子管?!“好!看我好好干!”程碧城老拳师忍不住冲口就吼了这一句。
黄忠见师父陷于凝思状态,而且扬眉瞪目的,久久没有说话,于是转了一个话题:“师父,你觉得台北这些年来有没有变?”
程碧城举目浏览了一下街道,这时候车过林森北路:“怎么饭店旅馆又多了呢!”
“观光事业蓬勃嘛!”程美圆接道:“到了。”
程碧城步出车厢,巡望四周,不禁喟叹了一声:“好久没来过这里了啊!”他想起当年他和台湾国术界名手廖九军、黄文星常来这儿,有一些谈武论艺,正到兴起,忍不住当街互相“推手”了起来,引起了一大班的旁观那茶院还在么?程碧城像是行走在当日的图画里,自己正当益壮,仿佛别人都是观众,观赏着自己。然后他被一明亮着红色和金黄色和霓虹光管所慑住了。那,就是以前常喝茶的地方了吗?以前那些藤椅、蒲扇和一架黑白的老牌电视机呢?程碧城呆住了。
“要不要进去?”程美圆问。
“进去看看也好。”程碧城终于说,反正已来了,而且应该也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里面没有藤椅,没有蒲扇,也没有了电视机,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卧睡的中型沙发、冷气机和四声道电唱机,播出来的摇滚乐是巨型的锣钹声,夹杂着一丝唱者的呢喃。程碧城从踏进这儿来到现在,眉心一直是紧皱的。一直到黄忠跟他谈起这次回来的计划,程碧城方才从忧伤中振奋起来。
“要传授得意门徒,当然找中国人;我不能忍受整套铁线拳,变成了什么‘道’中的拳套,教他们还要像很难置信的问:这一招学了,有什么用啊?哼,有什么用?!你不一二十年练下去,先问有个屁用?!”
这地方很混乱,唱机双响着鬼杀般的嘈杂。那些招待穿着软垂垂的低胸衣走来走去,沙发相隔只有一些盆栽,犹可以望得见邻座的调笑,也可以听见对面的猥语。黄忠对这种环境,似乎很是不安,他一只手时而摸着平头,时而托着下巴。
“可是,师父,目前在这儿的国术馆很多,派系也很复杂,很多练国术的人,都改练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去了。”
这儿的老板也看出这一位老人、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少妇,绝不是来寻欢作乐的,除了纳闷之外,也没替他们叫陪酒的女招待员来。程碧城叹道:“怎么在中国的地方,也有这种现象,整理一套完整国术的人,到哪里去了?难道中国几十年来的烽火离乱,受人欺压,还不能改变他们的观念团结一致吗?反而让我们传到国外的武功,让别人整理变化过后,再传回这儿来,更垄断了我们的地盘!”
“可是中国武功不是一蹴即成的;要打好基础,少不了要花个三五年,”黄忠很苦恼地道:“像跆拳,空手道则不然,只要肯用心,一年半之内就可以获得黑带,遇着普通二三人不成问题,现在繁忙的社会,事事都讲实用、成效,哪还管什么艺术、精神,能一天练成最好。所以才有这么多什么百日速成铁砂掌的书问世。而一般国术馆,都沦为跌打刀伤接骨之所在了。师父这一趟回来──”
程碧城觉得那音乐声浪像数面合击的锣,在他眼前击得金星直冒,这是他回来一天不到的感觉,音乐声像炮竹般响,乍听喜气洋洋,可是节奏却毫无意义。“我还是要开馆,虽然情况是这么不乐观。”程碧城说,他想起当日那几位国术狂热的伙伴,廖九军和黄文星记得他们几个人,每个礼拜天都在这茶院子后园教武,不收分文,当时几个武师都汕笑他们是“街头卖艺”也有几个武师开始时热心,后来就逐个地借故离去了。他们三个勤奋地教着,像这个就是他们的秘密宗教仪式,不容人破坏,而坚持下去就等于给那些不坚持下去的人迎头痛击,余应龙以及目前夏威夷的八卦门好手曲高和寡,就是当时弟子中的佼佼者。“我还是要开馆。”程碧城摇着头,像有人硬要他答应一件他不能答应的事似的。
“还有一点,师父,现在的人都讲求实用、效果,武术也是一样,如果在比赛中得了冠军,自然会名噪一时。”黄忠说着,一面转过身子去。想叫杯清水给师父,而且想要暗示他师父说,想在这儿学武的不比从前了,一定要在噱头上花些功夫,可是他突然噎住了。从盆栽里望去,有四五个男子和一些女郎正地狎戏着,这本来没有什么,然而黄忠认了出来,那背向这儿的一个男子,正是程美圆的丈夫,他一震,话说不出来,而且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挡住师父和美圆往这儿看的视线。又想解释几句,但怕离题,一时闷在那儿了。
程碧城拍案叹道:“这点我知道。现在外国更兴这种噱头哩。现在名如日之中天的李小龙,也是长堤空手道大赛获冠军所奠定的基础。我记得每届国术大赛后,如果去问一些没有参加的武术名家,他们一定会说:嘿,真正一流的国术高手才犯不着去拼命。好像说他们是技压群豪,不屑一试似的。其实这只是没有信心,照传统来讲,中国武术家虽然深藏不露,但是精武门之霍元甲,上海滩之杜心五,五羊城之黄飞鸿,哪一个不是由竞武试技成名的?!自己不上进还要说几句话掩饰,倒不如下点死功夫迎头赶上。高手应该是有的,不过在这个极需要替国术争光的时候,这些高手仍不出来,就未免太无侠骨了。我说练武唉就着重‘侠骨’这两个字眼上,功夫高不高倒是在其次怎么阿圆都不说话了。”老拳师忽然注意到沉默的女儿。
程美圆略为闪过一丝失神,道:“爸爸,这次您开武馆,恐怕我不能给您什么帮助了。”
“为什么?怕秦先生不高兴?”程碧城倒没有吃惊。
“不,我有儿有女,要时间照顾。”程美圆马上机械式的跳出这答话。
程碧城倒是有一份安熨的慈祥:“你多久没练?”
程美圆倒也镇定“都没练过,结婚以后就没练过了。”
“嘎──”程碧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仿佛看见他女儿十五岁的时候,还是那张清汤挂面的头发,两只眼珠乌得像木狗的眸子,耍着咏春手,打着铁线拳,台下有很多很多的掌声,而他,就端坐在台前第一排,比什么人都感动的看着他忍不住要拍掌,手才分开,才发觉这是什么地方,所以他改拿了杯子:
“阿黄仔,你习武倒是没放弃。”
黄忠很腼腆地说“我也放不下,我的行业嘛,”他搓搓手说“我在中央拍片,是龙虎武师──”
“哦,”程碧城倒是对这一项很有兴趣:“是哪一部片的打星。”
“不是星,只是替身,”黄忠还在搓着手,却不敢摆动身子“在海报演员表上没有名字。”
程碧城没有再说话。音乐热闹地响着,唱的声音反而像哼唧一般,模糊且不重要。他觉得仿佛和时代脱了节,在一所院落,从茶居成了酒家。“哦哦,”他努力开辟一个话题:“现在流行着功夫热,我想练练的人总不会少的。”他对自己作着最后挣扎。
“对了,”黄忠也想换一个话题“听说现在外国时兴用电器、机器来练武,比我们国术下几十年苦练还有效得多。有些用电流来使弟子打拳快到离谱,有些还兼药物来增进体力。有个从澳洲回来的打星,就曾使用这种东西!”
“就是这样才糟,马也没人去扎了!”程碧城懊恼的说,仿佛时代欠他一些什么似的“桩也没人打了。扎根奠基的功夫,人们都不要了。”
“然而依师父您看,吃药、通电和机器对练功来说,可靠吗?”
“我不知道。听说李小龙就是这样练的。”程碧城说,他发现这话更不好说“李小龙靠中国功夫扬名天下,但他的练法却不是中国的。”
“那我们应该依照哪一种的练法呢?”黄忠依然兴致勃勃的问下去。
程碧城一时说不出话来。程美圆这时冷肃地道“爸也累了,我们回去吧。”
快到家的时候,程美圆在车后座忽然轻声对黄忠说:
“谢谢你。”
黄忠愕然“谢我什么?”
“不让爸看见。”程美圆小声道。她的声音像中国人过年里长长鞭炮的最后一声,为她自己满地碎红而炸响的哀悼。
黄忠没有再说下去。他眼前出现的是,好多好多年前,一个穿红衣眼睛乌不溜丢的小姑娘和一个男孩支手,男的挑一柄大红缨枪,女的徒手把枪缠得不可开交,一个窜步喀喇地甩掉了枪,旁人都大声叫好,他在一旁没命地为那女孩紧张着,现在又没命地脸烧红起来。可是那男孩拖搓着女孩的手,夸赞她,佩服她,那么公然地,仿佛她就是他似的。可是几年后,他也没要了她,而她失去了他,又找到了别人。而自己呢?还在黑暗的后厢里,她一声感谢,连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赶快别过了头,车过西门町,素食面和紫菜汤的霓虹有一下没一下的跳接着,像两个不同颜色的幽灵,在闹市中闪动着,避开穿梭的车辆,这时他从风中隐约听到师父问广东司机:
“你有无看功夫片?”
“无啊。我一日到晚驶车,晤得闲啊,我[口既]仔只看西片,讲国语片无料的,晤值得看吗!”
回到了丽水街的住所,下了车子,程碧城说:
“我到附近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
“我陪您。”程美圆马上说。
“你有孩子,先回去吧,反正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陪师父。”黄忠接道。
“好吧。”程美圆先进了屋子。程碧城师徒就在凉爽的夏夜街头上踯躅着。银晃晃的街灯把街上都映得灰澄澄的,行人稀落。程碧城想起从前在冬夜里,他和黄文星、孟壁华、廖九军等一走在大雾中疾行又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冷月无星的断垣残堡里,他像子夜的杀手,倒提着刀,去寻找落单的日本兵,他师父捋着胡子,在月下,像个允文允武的诸葛亮。他走着走着,想到孟壁华明天就要来了,也不知见了面要说些什么。彭青云是他的首徒,居然也没有赶在他下机时来接他。就像一个大家族,族人伶仃消散,各自为己奔波,从前的一丁点儿恩情,都在见面的应酬中剥落了。像辉煌的金漆,年代辗转,只留朽木。他和黄忠走着,忽然听见也同时看见,深夜的街头上,有人争执。
他们赶上前去,看见两个少年,围着一个洋人。那洋人的脸上,就像白磁的雕像,白磁是冷青的颜色,然而雕像的容貌却是惊惶的。他要强作什么都见过,了无所俱的样子;可是事实上他是在害怕。
一个少年在挑逗他:“来啊,洋鬼子,敢在我们的土地上勾我们中国女子,敢不敢来较量较量?!”
那洋人穿的是一件花格衬衫,颜色在银色的灯光下却变成深浅不一的灰色。
“我,我不要打架,我不要跟你们打架。”他操着不标准的国语说。
“哦,不打,你们轻侮中国的威风去了哪里?!”另一个少年在用手指戳着洋人的胸口,他虽然比洋人矮了不仅止一个头、可是他并不因而惧怕。
“我不打,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打。”洋人的气焰都陷了下去。
“不打怎么行?!不打你怎么知道中国功夫的厉害!”那穿牛仔裤的少年晃晃拳头道。
“我是来这儿念书的,我向往这儿的文化,我佩服你们,所以我才来”那洋人几乎是在哀求了。
那两个少年似乎很不愿意听到这些,穿短祆的喝道:“我操,你比我们高大,还那么胆小,真是没出息。”
那洋人也自是不管他,继续说下去:“我不是来贵国打架的”他的国语说得十分差,又加上因紧张而口吃,讲得像一个急极了的孩子,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没种的家伙!”那穿牛仔裤的忍不住一声暴喝“放马过来吧!”
程碧城忽然走过去,说:“是什么事?”
这三个正在热烈争执着的人都同时吃了一惊。三人回过头来,看见是一个老年人和一个中年人,也比较放下心来,那洋人最是喜悦,向他们走过去,一面说:
“帮我的忙,请帮帮我的忙!”
这两句活像直接从西文翻过来似的,那个少年挡了一挡,也碍着有旁人在,任由他过去。穿短袄的少年怒道:
“你们多管闲事,中国人打洋人,你们也要管?!”
“我要知道为什么要打!”程碧城坚持道。
“打就打,电影上不都是在打吗,洋人欺负过我们,我们现在欺负他,不应该吗?!”
“应该!可是他有没有惹你们?他只是来念书的,向往我们的文化的,你要打,就打欺负我们的!”程碧城拦在那洋人前,虽然瘦小,可是威武清癯,与那洋人一脸惨青的白磁恰成对比“而且,别人欺负我们中国,已是不该,我们也无端端的欺负他们,不是教别人更说我们不争气吗?!”
穿长裤的少年口气比较软和了下来:“反正不关你的事嘛,我们今天气得慌,打他来出气,反正打的是洋人,跟你没有关系,否则你就是洋奴!”
后面这一句气火了程碧城“不能打!”他像在山头上呼风唤雨时姜子牙凛威。
“你们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呀!”黄叫也逼虎虎地说道。
两个少年看到黄忠,倒有几分惮忌,穿长裤的少年道:“他时常来追求这条街的一个女孩,我看他们不顺眼,中国人怎能跟洋人好!”程碧城叵头向洋人道:“你先走,他们不敢动你的。回去想一想你们的国家曾在这国家上作多少孽,欠多少情,那就够了!”
那洋人“哦”了一声,两个少年立时一声大吼,冲了过来,一冲向黄忠,一扑向洋人,程碧城却闪身截住那穿长裤的少年,洋人趁机跑了。
“卖国贼!”那穿长裤的少年切齿地道,”王八蛋!”一拳就冲向程碧城,居然是有劲有力的洪拳底子!
他满以为一拳就可以把这老人擂倒,可是没料到这老人猛一记铁线拳中的“托掌”就把他的拳势抵消!
这一下,这少年怒了,一脚踢了出去,脚快得几乎是起脚和出脚同一时刻完成,更厉害的是脚后一记右鞭捶,打击程碧城的左太阳穴。
程碧城一招铁线拳中的“提壶敬酒”左捞脚,右架拳,猛喝一声:
“小小年纪,下手恁地狠毒!”一变招,铁线拳第五十五式“虎啸龙吟”右手拨得少年立桩不住,左手曲拳却“膨”地击中了少年的小腹,像撞中鼓革一样。
这牛仔裤少年就立即痛得蹲下身去,像地上有金子似的,要俯下身去拾,偏偏手又给腿夹住了,故此他只能蹲着,久久站不起来。
那边的短袄少年一脚踢过去,黄忠也一样出脚。两只脚骨撞在一起,然后便是一声如踩着钉子的嗥叫,发自少年的喉底。黄忠一只手如铁箍般钳住他咽喉,一只手如铁丝般缠住他手臂关节。
程碧城走过去,示意黄忠制穴手法要轻一点,然后啐道:“你们学了一点小毛道,就如此猖狂,不怕给人废了?!”
那少年挣扎嚷道:“我操”黄忠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在影棚里受过无尽的这类辱骂,可是今晚他师父在场!他用手一紧,那少年忍不住直呼道:“我,我们,我们今天因为李小龙死了所以气闷不过才打别,别别别──”
程碧城脑子里轰隆了一声,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黄忠的手也松开了一点,程碧城问:
“你说李小龙死了?”
那少年”哈”了一声:“你们不知道呀?大新闻嗳!”
黄忠松了手,道:“怎么死的?”
“谁知道,”仿佛一讲起这话题,少年也有一种默契,知道他们不会再无端端出手一般,过去扶走了那还痛得龇牙咧嘴的伙伴道:“有人说他是被人毒死的。有人说他是在女明皇家时马上风死的。有人说他吃迷幻药品死的。也有人说他是被打死的,被练功机器电死的。谁知道。他生前打洋人,为我们出一口气,所以我们今晚也打洋人”
他一面说一面扶着那短袄少年离开,好像彼此都感觉得出来,练武的人,擂台竞技,台下却不记前嫌的意味。他还回过头来,向在夜深的街道上伫立的两人喊了一句话:
“喂,你们的功夫好棒!”
程碧城和黄忠两人也没有答腔,夏夜竟似有雾,温暖而慢慢地渗展了开来。街灯下,黄忠解嘲地道:“没料到今晚倒是救走洋人来了。”
程碧城哈的笑两声:“阿黄,机器还是不中用啊。”声调里有一种奇异的兴奋和安详。
黄忠听了不禁细想:如果那两个小家伙听说非假,那精壮悍勇的李小龙是死于猛听程碧城一声清喝:
“来、我们来练拳!”
那一声听来,仿佛就是十几年前,师父傲视群雄的长啸一般。黄忠的心自是一动,眼前晃动的是自是一动,眼前晃动的是自己穿铁屐,跑呀跑的,然后飞身跃过三个人的头顶,踢碎一口大缸,师兄弟们哗啦哗啦的拍着手,师妹也粉脸透红的叫着好程美圆安排了大宝小宝睡觉了之后,左等右等,父亲和黄忠还未回来。他有点焦虑了,因为担心她父亲的年纪。她没有等待丈夫,因为她知道她丈夫是决不会这么早回来的。她没有等他的习惯已经很久很久了。于是她披起晨褛,到阳台上去观望,然后她被一个景象所震吸住了:
在街灯下,街道上,一个老年人和一个中年人,在淡淡袅绕的薄雾中练起拳来,口中不断有呼喝之声,远远望去、就像古代武侠小说里的人物一样。老人清癯仙风,少的虽不眉清目秀,但也淳厚朴实,一拳一脚,认真的演练起来。程美圆认得那套拳,正是铁线拳,是她父亲最得意的一套武功。她隐约记起,以前她父亲打这拳套时,在四周的人都围得密密的,连一只蚊蝇也飞不进去。那时她就站在翁佳天身旁,翁佳天一只手悄悄地沾在那肩膊上。而今这两人在凄落在街头演练起这个拳套,仿佛在演练一场戏,里面一举手,一投足,招招都是感情。铁线拳就是像它的名字一般,虽刚可柔,可能被磨练得曲曲折折,但其质仍不失为硬朗,她记得她从前也有这样清爽的性格,和一笑出门去的风情,那仿佛就是眼前的事,一双素手,可以拗一下柄梅花枪。她含着泪别过脸去,赶急回到房中衣橱里找她弃废已久的劲装,因为她也是程家的一员,怎能只让他们两人在街头演练
稿于一九七七年七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