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敢任性乱说——”
绥绥却偏说:“我比你知道他。他这人心狠手辣,心术又多,你看他从前是怎么对你的。”她叹了口气,“都是我连累了你。”
贺拔顿了一顿,收回了行礼的姿势,忽然低低道:“是属下对不住娘娘。早知有今日,属下便不会骗娘娘从永乐门出城,再禀报给殿下了。”
绥绥大惊:“什么!”
“殿下忧心娘娘,属下亦忧殿下之忧,见娘娘执意出城,如今时局动荡,不能坐视不理。不想,倒让娘娘……”
绥绥满心茫然,更不能理解贺拔提起李重骏时敬虔的语气。她问他:“太子那样欺负你,你就不生气吗?”
“属下不敢。”贺拔顿了顿,“亦不愿。”他的声音更低了下去,在鼎沸人声中听不清楚,绥绥不得不走近了些,听他说,
“其实……属下的父亲是疏勒人,他不仅是疏勒的人,更是,更是疏勒的王子……”
绥绥怔住了。
“疏勒亡了,亡于高句丽的屠戮……属下和娘娘说,不知自己到底算作中原人,还是疏勒的人,可属下身上流着父亲的血,就不得不替他报仇。属下能入太子幕下,已算是一步登天,为太子效力,不为别的,却是为了有朝一日踏破辽东,血债血偿。如今随太子征战,不论成败,已是得偿所愿。娘娘说自己最了解殿下,可属下觉得,殿下的苦心,娘娘未必都明了。”
绥绥看了贺拔好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阴暗的角落里,地上的两道影子离得很近,绥绥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看着他。翠翘是这样,贺拔也是,绥绥总觉得她已经很了解他们了,到最后才发现,他们来自于完全不同的道路,担负着完全不同的使命,不过结伴走过一段。
忽然,他们两个的影子间又多了一道。
绥绥抬头一看,竟然是李重骏站在不远处的门槛外,脸色难看极了。
她立刻不想待在这了,转过身就要钻到人海里去。
“站住。”
李重骏冷冷地叫住她。
绥绥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虽然稍稍站住了,却没有转回身去。
李重骏又没好气道:“给我过来。”
绥绥懒得理他,抬步要走,却被李重骏抢步拽了回来。
“你聋了?我让你过来!你和他有什么好说!”
“干你什么事!”
他肯定生气了,力气大得吓人,绥绥都撞在了他胸前,撞得眼冒金星,她低叫道:“离我远点!”
她越是叫,他的力气就越大,贺拔已经悄然退下了,李重骏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扯着她拖进那黑洞洞的花木深处,远离了热闹的人海,到了一处偏僻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