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绥没放在心上,扬手把花枪一抛,翻着跟头去接,赢得叫好声一片。她与枪稳稳落在地上,正得意扬扬,迎头就看见小厮打着灯笼,引那两人进来。
灯笼上罩着红纱网子,灯影昏昏,映红了他的青襕袍,白玉带,玉带上一排银钮子。
要不说是贵客呢,瞧那眉那眼,怎么叫面如冠玉,怎么叫清俊潇洒,怎么叫……怎么……
怎么是李重骏啊!
他不是吃席去了吗?
吃席……吃席……难道就是这个席!
绥绥魂飞魄散,差点背过气去,身子不稳,倚在了一旁的“白蛇姐姐”小师叔身上。小师叔正声情并茂骂许仙呢,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也微微僵住了。
……合着他也不知道今晚请的是谁。
今天到底是什么不宜出门的黄道吉日啊……绥绥无语泪千行,只能祈祷自己涂得像鬼一样,李重骏认不出来。
可等他和众人见过,落了座,一面端茶盏一面抬起眼来,脸上顿时五彩斑斓。
绥绥离得远,看不见他抽动的眼角,太守公子却尽收眼底,瞧瞧台上,又瞧瞧他,瞧得一头雾水。
太守公子虽然也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倒从来不沾女色,没事就好打个马球,不在喝花酒的那堆人里,因此也没见过李重骏那位传说中的“艳妾”。
他问:“九郎君不喜欢这出戏吗?”
这位公子是个直脾气,也不叫人暗中告知,径自扬声张罗道:“罢罢罢,别演了,这个不好。把戏单子拿来,我们再看看。”
他不常听戏,不知道中途打断是大忌,人声鼓声忽然落了下去,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忽然的安静里,小师叔顿了一顿,也收敛了水袖,欲走下戏台与贵人告罪。
虽然他是凉州最红的名旦,可在官府公子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儿,更别提对着李重骏了。
他们说这出戏不好,他就得来赔礼。
绥绥知道自己拖累了小师叔,羞愧不已,可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默默往后退,随时准备开溜。
谁知这时,李重骏从齿间咬出两个字,
“不必。”
他似乎已经从惊讶里走了出来,放下茶盏,随手从瓷盘里拿了个苹婆,斜倚在那个专门给他的宽敞软榻上:“唱得不错,接着唱,这底下一出是什么?”
茶楼的管事忙凑过来道:“是《西楼会》。”
“唔,那个倒罢了。我就喜欢听这出,就把《白蛇传》全本都演完罢。”
他对着管事的说话,却只看着绥绥,闲闲咬了一口苹婆,带笑不笑地对她挑着眉,一脸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