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总忍不住探她气息,伸指时心念颤如弦丝,若是触手冰冷、已无生气……好在她仍有气息,那一丝暖意似不仅正维系着她的生命,也牵系着他的……
可为何不醒,是否季远等庸医出了差错,还是……还是天太晚了,夜太深沉,她不喜欢黑,她一直都不喜欢黑暗……
长久的等待与对失去的极度恐惧,令深夜里皇帝颤弱的心念隐有癫意,他抬眼看向四周,觉寝殿内确实是太暗了,立命宫人送了许多灯烛进来,通通燃上,令偌大的寝殿在这深夜时亮如白昼,宛如灯的海洋。
几乎眩目的白光,点点烛火交叠辉映似是湖面波光粼粼,又似是倒映在殿中闪烁着的满天繁星。
“不黑了”,皇帝执着她的手,轻轻地道,“不黑了,不要怕,快醒过来,醒过来……”
也许过去没有多久,又也许仍是等待了漫长的时间,寂静深夜里皇帝对时间的流逝已感知模糊,只见粼粼闪烁的灯火中,她指尖微动,漆黑长睫缓颤着,终于睁开了双眸。
似在海中被波浪飘逐的心,忽就被拍回了岸上,皇帝几乎是扑近前去,他对望着她清醒的双眸,唇颤着一时未能言语,而解脱的笑意已逸在唇边。
尽管人终于醒了,但皇帝仍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就要传季远等进殿时,榻上醒来的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要传人,太吵闹……”
“好,那就不传,不吵,就朕陪着你,朕在这儿陪着你。”
皇帝迅速地顺从了她的意愿,说话的嗓音亦轻和,好像怕他其实是在长久的等待中伏在榻畔睡了过去,怕她的醒来只是他的梦境,若他拂逆她的心意,若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梦境就会碎裂。
他低身靠在榻畔,轻低的嗓音宛如耳语,似这深夜里天上的神明、凡间的俗众皆已深眠,只他们两人醒着,避开了神明的注视与俗世的羁缠,他们只是男子与女子而已,他非天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守着他心爱的女人。
“已经很晚了,你饿不饿,朕……”
皇帝轻声询问的话尚未说完,就见榻上的她再一次轻轻摇了摇头。他看她手撑着榻似乎要坐起,忙扶着她的肩臂相助,又道:“慢一点,小心头晕。”
皇帝扶她坐起后,拿起衣裳就觉单薄,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拢围着她。
她垂目看着他的动作,轻弱的嗓音蕴着无奈:“像只茧……”
她是最美丽的蝴蝶,记得暮春夜里她在篝火边翩然起舞,似是破茧而出的蝶,肆意张扬的美丽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