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对上,童夏那股紧张劲儿泄了几分。
黑短裙女孩也顺着陈政泽的视线看过来,陈政泽嘴角动动说了什么后,那女孩便走了。
他说的话,不难猜测。
陈政泽把烟送进口中,看着童夏慢悠悠地吐了口烟雾,那团白烟没来得及往上升就被风撕碎在空中。
又野又痞的劲儿,他举手投足间展示的淋漓尽致。
陈政泽挂断电话,童夏拿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好一会儿,那些冲动的话又被她全部删掉,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晚安。
按灭手机前,她又看了几秒屏幕,那句话,看的人心暖乎乎的。
等那辆车离开,童夏继续整理床铺,简易的床比地铺舒适的多,童夏抱着那红色小熊玩偶,面向外婆,和她说话。
外婆揉着童夏小腿处的淤青,力道很轻,老人的手有些干,“又被欺负啦?”
“不碍事。”童夏说,“已经抹了药,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外婆长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给童夏揉着腿。
没几分钟,困意席卷全身,童夏挣扎着起来,给外婆盖好被子,又把外婆床头旁边的保温杯装满水后,才放心睡去。
即将睡沉时,她听到外婆说:“夏夏啊,有机会带我会老家一趟,外婆想去看看,我和你外公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
童夏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眼皮都睁不开,她用残存的意识回:“嗯,我会把房子买回来的。”
世界安静了。
翌日清晨,童夏早早醒来,像往常一样继续迎接这世界的喧闹。
而外婆,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天,她的世界从此安静。
她侧躺在床上,手搭在童夏头顶上,一个保护的姿势。
神态安详,像是还要再睡一会儿,亦或是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窗户没关严,风隔着纱窗飘进来,带走外婆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医生!”童夏疯了似的往值班医生办公室跑,一路跑一路喊,“救救我外婆!求求你们了。”
明明是灯火通明的医院,童夏前面一片昏暗,落脚地时轻一下重一下的,像是走在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
闻声而来的医生把童夏搀起来,“没事吧?”
他看看童夏的眼底,说:“情绪激动,又低血糖。”
童夏声音嘶哑,短短几分钟,像是被风霜摧残了几世纪,眼底布满血丝,嘴唇起皮,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医生,“我没事,救救我外婆,求求你们了。”
“医生已经过去了,会尽全力的。”
“好,谢谢。”童夏抬手,用力地抹去眼泪,平静地,摇摇晃晃地往病房走去。
几个医生见童夏进去,沉着脸同情地对童夏摇摇头,一位医生叹了口气,开口:“准备后事吧。”
童夏僵硬在原地,试了好几次,嗓子眼都不出声音,甚至连眨眼皮这样的动作都成了奢侈。
在走廊里扶童夏的王医生走过来,按了童夏后勃颈上的几个穴位,童夏才有了些反应,她低声说谢谢,然后走到外婆病床前坐下,平静地和医生们说:“辛苦你们了,我们等一会儿走。”
“不急。”王医生说,“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好,谢谢。”
一瘦瘦的小姑娘,坐在病床前守着唯一的但已离她而去的亲人,表情平静,和刚刚在走廊上手足无措六神无主的女孩判若两人,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压下那些情绪的。
王医生欲言又止了片刻,“家属,你外婆送来医院时,各项体征都不太好,这几天,算是回光返照,那次摔的太厉害了。”
又是林意。
安锦也是在这家医院去世的,是林欣从中作祟。
童夏盯着外婆看了许久,起身,亲了下外婆的额头。
而后,她给养老院的保安爷爷打电话,给便利店对面的阿婆打电话。
她给童海川打电话,听到林欣说:“花点钱,雇佣几个人,给火化了埋了算了。”
童海川附和说他们现在在巴黎陪林意看秀,陈老爷子好不容易给他们的机会,不敢随意耽搁。
挂断电话后,童夏给陈政泽发了条消息:【我请两天假,有点私事。】
他电话立马进来。
童夏挂断。
陈政泽:【?】
童夏:【我外婆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