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泽笃定道：“没有人。”
谁在舆论场里占据了先手高地，谁就能推翻任何一个不可证的事实。
穆泽接到电话后立刻仔细查阅了华江市美术馆近年来的所有资料和公众对话。
除了一些大型线下展览之外美术馆还从来没有为这种因为收录作品而弄出的纷扰传闻发声澄清过。
而且华江市美术馆近期有大动作，对于这种小事大概率也会沉默应对。
而a大会不会出面澄清在穆泽这里根本不算事，因为校方的出面在粉丝群里的公信力并不大。
只要‘维护自家学生’‘掩盖事实真相’‘收了钱的家伙’这种评论铺天盖地地怼上去，路人根本不会关注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只会被旋涡推着走。
——
房间内，尤眠站在桌前舒了口气，眉眼柔和一笑，冲着电话那头说：“你没事就好，实在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敷着面膜的曲渺用肩膀夹着手机低头抹着身体乳。
闻言这姑娘很是嫌弃地啧了一声，“跟我用不着，反正我微博里也就那一张自拍，个人信息不多。”
不等尤眠继续说，曲渺立刻接着道：“哎，别担心。”
“如果真被扒出什么私人信息，我直接报警解决。”
尤眠垂眸抿唇，“曲渺……”
曲渺耷拉着拖鞋走到浴室，经过自己的画架时不免笑了笑，“你要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就帮我打打草稿吧？”
尤眠一愣，曲渺连连恳求道：“大神大神，眠哥救救。”
尤眠无奈地侧头，空了半页的数独终于是被他继续做了下去，“可以帮你打形。”
曲渺差点尖叫出声，“谢谢哥！”
尤眠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曲渺认真问了一句：“就算清者自清，这水都不是浊水，而是一片沼泽了，您还不急着跟校方和美术馆联系啊？”
尤眠的作品被收馆的事情当初在整个雕塑系都出了名。
但无奈雕塑系本来就比其他油画系、设计院低调太多，这件事也没传得太开。
曲渺皱起眉，“我一个高中学长好像考进美术馆了，要不要……”
不等曲渺说完，尤眠轻声但足够强势地拒绝道：“曲渺，谢谢你，但不用。”
曲渺沉默几秒后叹气道：“好吧。”
尤眠填完一页的数独，完美被包裹在方框中的数字令他心情愉悦。
就在节目组的心动短信环节快到的时候他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尤眠起身开门，只见裴怀霁站在门外。
男人从来不是个拖沓的性子，在见到尤眠后便沉声道：“就在刚刚，网络舆论二次发酵，不及时阻止的话对你影响会很不好。”
质感完美的黑色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宽悍的肩膀几乎将门外的所有灯光都遮掩住了。
带来不可言说的强势感。
裴怀霁冷静理智的语气将这一份强势感稍微减弱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
“如果你的手头有当初那座收馆铜雕的草稿原件，公关方案会更容易点。”
尤眠眨了眨眼，意识到裴怀霁的这句话是在说他的公关团队可以给他解决这一次的热搜危机。
裴怀霁没听见尤眠的回应，反而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个此时此刻都还挂在黑热搜高位的男生侧身一靠门框，歪着脑袋笑了笑。
裴怀霁：“……”
尤眠扬眉，潇洒极了。
不多时，就见这位旋涡的当事人半点没有焦急或者烦闷的表情，反倒悠悠然地盯着裴怀霁调侃了一句。
“裴总，jl的慈善基金是关于哪方面的？我都想投了。”
慈善家裴怀霁：“。”
“你看起来很……”裴怀霁沉默半天, 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形容尤眠此刻的状态。
最后他说了一句：“轻松。”
不论是今天一天从斯诺克开始到卡丁车结束的约会，还是观影室里其他人明晃晃的出神表现都坦率地展露出尤眠的吸引力。
眼前的这个男生无疑是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的，同时这种朝气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以至于可能尤眠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表现究竟让多少人心动了。
包括镜头前, 镜头后。
直到此刻，裴怀霁才不得不承认, 尤眠身上的这股松弛感实在也令他很着迷。
仿佛他总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任何事情。
不知不觉间, 裴怀霁对尤眠这个人的个人能力已经信任到了很可观的地步。
尤眠靠在门框边环着胸笑了笑，说：“轻松是因为不过是一个热搜而已，裴总不要在意。”
裴怀霁蹙眉道：“不过是？”
裴怀霁一边不认可尤眠这种不重视舆论的态度, 一边却又无可奈何地被他这副闲适模样所吸引。
男人的胸口是矛盾又剧烈的心跳。
尤眠抬眸望向裴怀霁，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认真的色彩，他说：“污蔑造谣这种事管不完的, 如果每次都要提心吊胆，有几颗心脏供我这样用？”
裴怀霁锐利的眼神依旧非常有气势，闻言却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在此刻看起来很小题大做似的。
但自身对市场舆论的敏锐度到底还是令裴怀霁放不下心。
还不等裴怀霁开口，尤眠轻声反问：“如果换做是裴总站到我这个位置，现在的你会怎么做？”
裴怀霁没有丝毫犹豫, 杀伐果断的语气让尤眠看到了那个雷厉风行的铁血领导者。
“让公关团队出方案, 当即发声明澄清, 给所有发布造谣信息的人送律师函，让他们付出造谣者应该负的代价。”
“制止舆论发酵, 挽回公司形象。”
尤眠闻言表情却没怎么改变，他问：“即使这样第一时间的澄清会打破你原本按部就班的日程？”
裴怀霁的表情一凝，这次他没有再立刻给出回答，而是思考几秒后眉眼深沉地说：“我会衡量。”
尤眠柔和的一笑, 似乎很赞同。
裴怀霁直视着尤眠，说：“我会衡量原本的计划和为了澄清而付出的更改成本哪个利益更高。”
“如果按部就班的行程也能做出澄清效果, 我会等待。”
裴怀霁说完就意识到尤眠此刻的松弛感到底来源于什么了。
男生不是没有方向的盲目轻松，而是恰恰相反，他的闲适是准备好了一切反击手段的闲适。
即使悠然，但锋芒依旧。
果然裴怀霁只见尤眠笑着点了点头，说：“所以我衡量的结果是前者。”
裴怀霁抿唇，“即使这会让你遭受很多，多到甚至可能接受不了的负面舆论？”
尤眠耸肩，漂亮的琥珀色嫩绿瞳孔中写满了势在必得的锐气。
“因为这是必要的风险承担。”
裴怀霁定定地看了尤眠很久，总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跳声比之前在赛道里看见尤眠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还要剧烈。
他的手指尖有些酥麻，心脏跳的都有点生疼。
裴怀霁垂下眸，这个角度让男人冷峻的气势稍敛，只听他沉声道：“之前说过，我对有才华的人总是格外宽容和有耐心。”
尤眠温柔地弯了弯眼睛，等待着裴怀霁的下文。
裴怀霁：“但截至目前来看，我对你的耐心似乎比对其他人要高出数个量级。”
尤眠瞬间微微瞪大了双眼，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就在他以为裴怀霁还要说出什么震惊人的话的时候，只听裴怀霁话音一转，又变成了那副总是冷峻又波澜不惊的模样。
“所以我不介意你出尔反尔。”裴怀霁抿紧薄唇，给出最大的保证和退让道：“如果你之后还需要jl的公关团队出面，只要告诉我一声。”
尤眠本想拒绝，却忽然听见裴怀霁轻声补充了一句：“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包括我并不认可的。
尤眠听明白了裴怀霁的这句话外之音。
不得不说裴怀霁这副爱才惜才的让步表现实在令尤眠惊讶又感叹。
真是一位魄力和魅力都极强的领导者。
所以这次尤眠没有再推拒，他很坦然地笑了笑，接受了这一份好意。
“那我就先谢谢裴总了。”尤眠道。
裴怀霁沉默地颔首，即使面无表情，但尤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他那副冰块脸上看到了很满意的神情。
尤眠：“……”
裴怀霁转身前停顿了两秒，开口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他说：“晚安。”
尤眠抬眸望着裴怀霁，男生背后的暖黄灯光让他的侧脸映上了过分昳丽的光影。
尤眠神情柔和的一侧头，“晚安。”
裴怀霁的眼底展现出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但他确实笑了，因为尤眠的这一声晚安。
裴怀霁前脚刚走不多时，节目组负责尤眠的工作人员也满脸担忧地敲响了他的房间门。
尤眠打开一看，只见脖子上挂着工牌的女生忐忑不安地说：“尤眠，这两天你先别上微博了，洪导演正在跟发出消息方沟通，希望能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尤眠没想到节目组居然也会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