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的族人分得两只野兔,其余都收归仓房,此时明窈就是在记录。
狄霄打了热水回来,放在一侧等明窈使用。
而他自己却端了两盆凉水出去,从头浇下,一天的热气就这样散了。
等他再回来,明窈已收拾好账目,看他发梢还在嘀嗒水珠,不大高兴地皱了皱眉:“首领又用凉水冲凉了?”
“……不小心忘了。”狄霄稍有心虚。
现在天气转凉,族里有不少身体较弱的老人孩子都染了风寒,医官和巫医也再三强调过,换季之际千万注意保暖,莫要贪凉。
先前明窈就说过他乱冲凉的问题,只一眼没看见,狄霄又故态重萌。
看她隐有发火的迹象,狄霄赶紧弥补:“我先去擦头发,麻烦公主给我煮一壶热水吧,我睡前多喝些热水,总行嗯……会好一点吗?”
这般,明窈脸色才好一些。
她就在帐里点了小灶,不一会儿就听到水壶的嗡鸣,热水被转移到茶壶里,想了想,她又在里面撒了一点赤糖。
等她将赤糖水递过去,狄霄已经在老实擦头发了。
狄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抓着布巾胡乱擦着,一边问:“我听族人说,有人总结了许多预断天气的规律?”
“是啊。”明窈歪了歪头,“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看云看霞光这些?”
得了狄霄的点头后,她又说:“那我记得一些,还有蚯蚓蚂蚁春雀……”她絮絮说着,说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还会忍不住笑笑。
狄霄把头发擦净也不动弹,就坐在她身边,小心听着。
就这样讲了半个时辰,明窈嘴中干渴,停下喝了口水,又看时辰不早了,便说休息。
一晚上下来,狄霄又涨了许多见识。
看着他求知的模样,明窈有些窃喜,转头又想到:“首领就不跟着学学大瑜话吗?之前不还说要尽早学会大瑜话,以后去关内也方便吗?”
“你是说,这样说话吗?”狄霄问。
“是呀,说得还挺好……嗯?”明窈猛地回神,不敢置信地望向狄霄,“首、首领,你刚才在讲大瑜话对不对?我听到了!”
她无法表达这一刻的感情,有点奇妙,又有些奇怪的感动。
明窈是以大越公主的身份出嫁不假,可她根本没有在大越生活过,即便有着某些血缘,对大越皇庭也没什么归属感。
相反,在大瑜的记忆再不好再不妙,终究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现在,她最在乎的人,说着她的家乡话。
她反手扒在狄霄手臂上,仰着头,不停追着:“你再说一句,狄霄你再说一句嘛,我想听一听。”
狄霄笑笑,闭口不再言语。
明窈不解:“我明明没见过你去族学的,你怎么突然会讲大瑜话的……说得可真好听,首领是不是在学堂外偷听我讲课了?”
实话实说,狄霄的大瑜话也就能听懂听清罢了,真要说好听,到底还带了一点草原的调子,也就是明窈情人眼里出西施,滤镜过深罢了。
明窈缠了好久,才听狄霄再开尊口:“想听什么?”他仍在说大瑜话。
“什么都好……”明窈痴痴地望着他,“你喊我的名字可以吗?我叫明窈,狄霄你喊喊我。”
她略有羞赧,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改口道:“你要是不愿也没事,随便什么都好,我——”
“窈窈。”狄霄蓦然开口,看着明窈怔愣的模样,又重复一遍。
本以为明窈听了会更高兴,然几息过去,却见小媳妇儿眼尾滑过一抹亮光,晶莹剔透的水珠一闪而过。
狄霄心头一紧:“怎么哭了?”
明窈慢吞吞地摇着头:“没有哦,我没有哭。”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哑掉了,配着那双泛着红意的眸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她弯了弯眉眼,哪怕眼尾泪光不断,但整个人都是高兴的,连眼泪都是欢喜的泪珠。
狄霄不知她是怎的,但只要不是难过,随便如何都好,他将桌上的最后一点赤糖水一饮而尽,反身将明窈抱起来。
“走了,去睡觉。”他已恢复了草原话,垂眸在明窈耳尖亲了亲。
明窈虽被满足了心愿,但直到睡着都有个未解的难题——
狄霄是怎么学会将大瑜话的?
却不知,狄霄虽没有去族学,但经常在族里听见其余人练习学堂上的所学,或许一人学的不好,但许多人零零散散地拼凑到一起,也能凑出一句正确的话来。
再加上他无事还能总结一二,一来二去的,也能说些简单用语了。
像苏格勒阿玛尔等人,都是老实在学堂待过的,只他们身上的琐事也不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头来也没学进去多少。
弄到现在,反而是狄霄这个一次没去过学堂的,对大瑜话掌握得最精。
狄霄享受着明窈的崇拜,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就无足道也了。
转过天来,明窈醒后摸了摸身边的被褥,才发现被褥已经凉了,而帐外也比平时更喧杂些。
她昨晚不小心落了泪,此时眼眶还有些酸涩,只好用温水帕子敷了敷,这才换好衣服出去。
出帐一看,原来是族人们在打麦晒麦。
大家都是打麦的熟手,只是在速度上有些差异,索性也不急,大家乐得参与,狄霄也就没阻止,就连他安排的人也只管晾晒的位置,到底怎么麦粒打下的,则是全然不管的。
一路走过,许多人都在同明窈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