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开乌合的搀扶,就地跪了下去,仰头满脸泪痕:“不知哪里触怒了可敦,叫可敦硬要将整碗热粥都泼到我脸上呜……是我不该躲,若可敦还有气,我愿生生受下。”
说完,她像是再也受不住这委屈了,连哭嗝都露了出来。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不过片刻,现场全是细碎的议论,这边的动静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看,直到一声吁声响起,后面有人喊了句:“首领回来了!”
狄霄将摸来的鱼扔在地上,拨开人群,谁知第一眼就看见惶然无措的明窈。
狄霄心头一紧,步子越发大了。
“怎么了?”他仿佛看不见地上跪伏着的阿琳娜,第一眼就看见明窈侧颊上的一点红痕。
但不等明窈回答,阿琳娜突然扑上来:“求可汗救命!”
她只顾哭哭啼啼,发丝半遮半掩,只露出半面脸颊,侧颊上挂着泪,我见犹怜。
还是乌合帮忙说了起始,但由于个人偏向,他着重说了可敦之恶毒,又哀叹阿琳娜受了大难,求狄霄公正处理。
“不是,我没——”明窈下意识要解释,不经意瞥见人群里嘲讽的目光,蓦地噤声。
她扭头望向狄霄,还好男人眼中并无多余情绪,可算让她能将剩余的话说出来:“我没有故意,我不知道她会抬手,后面倒下的时候也有刻意避开,可不知怎的……”
听他说完,狄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抓住了明窈的手,问都不问就说:“我信你。”
“可汗……”阿琳娜哑声唤道。
可惜她的话并没能说完,便被狄宇打断了。
“阿哈,你别听那女人胡说!”狄宇挤不进来,只能在后面挥着胳膊高喊,“明明是嫂嫂看她可怜,才把自己的面糊送了她。”
“我之前还见那女人对族里的孩子恶语相向,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阿哈你别听她的,肯定是她陷害嫂嫂!”
狄宇不曾看见过程,但他记得阿琳娜。
阿琳娜美则美矣,比起明窈添了一股妖娆和破碎,最是能惹人生怜的,但狄宇不懂美不美,只知从一开始,他对阿琳娜就没什么好感。
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当然要向着嫂嫂。
若只明窈一人说辞,族人们兴许还能存两分怀疑。
但连狄宇都这样说了,他们本就信任公主为人,如今更是一边倒的偏向她。
这样再想起阿琳娜的话,一向豪爽的金花阿姑都琢磨出两分不对劲来:“女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公主还会为难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我也记得公主是来给你送粥的,就算不小心烫伤了你,可你怎么说是故意泼你脸上?”
她说完,青杏也向狄霄福了福身:“启禀首领,我刚刚看到了。”
“公主已经向一侧躲了,是她故意凑过去的,我见她将手伸到公主身下的,公主才是受害者。”
青杏并没有看得真切,但她当初在深宫中,见多了妃子互相陷害的事情,她信明窈,那说谎的是谁,一目了然。
接连有人出来指正,阿琳娜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她并未一直纠缠,一计不成,便改了路子。
“都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了可敦,可敦仁慈,莫要与贱妾计较,贱妾愿为可汗可敦驱使,定会好好伺候可汗的!”
说完,阿琳娜又抽噎两声。
然听了她这话,在场人的面色都变了。
草原上没有妻妾一说,或是可敦,或是女奴,也只有那些从中原抢来的女人才会自称一句贱妾,妄图以此博得男人垂怜。
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床上塌下的玩物。
阿琳娜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学那中原风尘女子的做派,也只学了个皮毛,还失了草原儿女的豪气,也只能哄哄好色之辈。
“求可汗怜惜。”阿琳娜盈盈一拜,俯身匍匐在狄霄脚下,跪行两步,双手抚在狄霄脚尖上。
因不知她意欲何为,狄霄的动作就慢了一步。
可被她碰上的那一瞬,明明脚尖还没被碰到,他却像被野猫挠了一爪子,不疼,只遭人烦。
“滚。”狄霄活像碰了什么脏东西,惊恼之下,甚至直接躲去明窈身后,垂眸瞧见染了泪的短靴,只觉得整只脚都在痒。
狄霄的忍耐也到了极点,他全不理会阿琳娜的涕泣,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当即说道:“此女心术不正,不知勤勉,妄图寻捷径,甚至污蔑公主,脏了公主的名声。”
“我拔都儿部容不下此等小人,来人将她赶出去!”
眼见就要被驱逐,阿琳娜终于慌了。
她不懂,明明她用这等伎俩除去了无数与她争宠的女奴,明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便是可敦的争辩都与她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可怎么结果与她想像的全不一样呢?
早有看不惯她的人,待狄霄话音一落,上前就要把她拽起来。
刚才还柔弱无骨的人却灵活起来,阿琳娜从重重捉捕中挣出去,直扑狄霄而去。
狄霄只得先将明窈揽进怀里,侧身躲开她。
“不,等等——我还有用,我知道铁铁塔尔部的巡守安排,我还知道他们的粮仓在哪,收下我,可汗收下我!”
“我可以带你们去铁铁塔尔部,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避开守卫,我甚至可以帮你们杀了摩泽拉!我帮他收服了哈里塔克部,我还献给他数十幼女,他深深爱着我,他不会对我设防的……”
阿琳娜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可汗你收下我,我可以帮你。”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