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点头一边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深林,“有道理,要不这样,你跟我一块回去,咱们好好劝劝她。”
我摇摇头,我要走了,不能跟他回去见江依,“之前不是没为她考虑过,听都不愿意听,你懂这么多,又是能人异士,方不方便跟她当面说清?她绝对没有害人之心,这些一看就是骗人的,她就是被人骗了。”
他笑我太过天真,江湖骗子无非图财,这可是要背人命的,人命关天,怎么能说算就算?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我们似乎在哪见过。
我摆摆手,“斗笠遮面,是不便见人吗?”
新柳的叶片很硬,一压就断,他折下一段柳条夹在指间,在地上写写画画,最后指向我,“你,你当面跟她说,兴许能劝住。”
劝不住,要是能听我的劝就不会一直关着我了。
“大侠不出世吗,世道衰败人情淡薄,我偷跑出来,她寻不到人,我可要回家去了。我家不在江淮,在大名府以南,离苏州很远,往后也许就见不到了。”
他说这样也好,以后再无瓜葛。也好,我在他对面坐下,搓开烧焦的木炭,谈起苏州风物。想到去年这时候,玉兰花开了,端庄秀雅,清香远溢,冰种玉镯一样莹润的花脉,花瓣大得遮天蔽日,各种红的黄的紫的花也都跟着开了,早春花期短,最久也只开了十几天,又在一夜之间被裹着沙尘的大风刮得一干二净,春去,飘落一地。
一花一季,每年相差不多,那时还在做梦,天天想着一夜之间成为城中首富,就我这个资质,就是天上掉钱往下砸,能不能守住这份家业也不一定。现在真的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铺子,该想想后路,我不再想江依了。
南下一番没别的遗憾,最后只想知道我同这位剑客是否有过一面之缘。他有意搪塞,用木棍拨弄火灰,站起来踩灭火星,把灰烬和土踩到一起混好。他拍拍裤腿,扬起下巴往后一指,“来了。”
什么来了?
我转回身,朝前一看,头都没来得及扭回去就被他用剑鞘压住肩膀动弹不得。
马声嘶鸣,山木滚尘,江依大步走来扶我起身,弯腰替我拍打膝盖上的灰土,头也不抬跟男人说话:“说了不要动粗。”
身后的男子一脸笑意,我抬手抓抓头发,“你怎么通风报信的?”
他不理会我,将斗笠捡起来,竹条都开了,不忘给江依告状:“这姑娘是个高手,下手不知道轻重,差点弄死我。”
江依拉住我的袖子头也不回往回走,完蛋,生气了,要发火。
他看江依走路不稳,上前拦住,“妹妹,腿怎么了?我背你。”
江依默默走在土道上,拽着我的胳膊一瘸一拐上了车。
我往旁边一指,“他叫你妹妹。”
男人也跟着上了车,掀开帘子坐在另一侧。
“我兄长,单名一个誉,‘毁誉参半’的‘誉’,一个娘生的。”江依拽我衣领,掌心按上去,“一刻都待不住,不是叮嘱过了哪也不要去。”
我轻声回话:“从你关我那天算已经第五日了,院子里没人,就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