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安静。
我摸黑坐了起来,紧攥身下锦被,对着床前某一点,道:“我听不见了。”
一双手覆上来,我指尖微微蜷缩,偏头却也看不见什么,只能一笑,道:“可能是真如你所说,我弑父杀兄,果真要世间大难皆在我身上轮过一回,方才罢休。”
握住我的手猛地收紧,有些颤抖,似乎想用力,又在下一刻猛地泄了力道,化为轻柔的抚拭。
“你说话了吗?”
其实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就在我身畔,透过黑暗传递到我的皮肤上,这种近乎于触电的感觉让我心底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慌乱。
我也不太想听他是如何回答。
该说的不该说的,在我卧榻不能自理那几个月已然说尽,可这人铁了心,只说误会、补偿、赎罪。
也把爱意掩得极深,恰如我对他时一般。
可他也没有罪过,终归天下失鹿,可能也是命中注定,何人有错?我也没错,兴许是从前爱意倾注太满,如今倾泻时竟也没了丝毫力气去恨。
就比作父皇,一生峥嵘,百姓黎民也因他而安,父母妻儿却因他而死,孰是孰非?连我也看不清了。
“行秋,” 我终于开了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尾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颤抖,“我不知如何对你了。”
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觉这人手臂环绕住我的腰身,将我从背后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动作从前于床笫之上,他做过无数次,熟悉的令人发指,我几乎瞬间便觉涩意涌上。
他的唇几乎贴到了我的颈侧,却只轻轻浅啄,下一刻他抓过我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臣、在、这。
指尖划过掌心触起阵阵酥麻,我受不了痒意,想收回手又被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你从前说的没错。”我深吸一口气,道,“昔日五王夺嫡,我是最大的赢家。”
“我从来看不起萧随,也知道他母妃不过一颗棋子,我也确实存了杀萧策萧泽的心思,因为若他们不死,父皇不会放心把皇位交付于我。顾行秋,我当年一度觉得对不起你,因为那时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如何让萧承活。”
“我本不打算让魏覃进宫,是因为萧随的缘故,引诱他挥刀自宫,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也知晓他们之间那些龌龊事,可我想看看他如何下手。”
结果便是高估了他,未曾给我个痛快,像个跳梁小丑,临门一脚了,偏偏顾念旧恩,手下留了情。
“你如今诚然觉得我可怜,若有一日你知晓了那些更深的不堪,又如何自处?”
我闭上了眼,呼吸变得急促,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界限原来一直是如此地模糊不清。
我突然畅快极了。
也好,知道自己是何等卑劣,亦无人知我心中龌龊。
“淑妃当日自请离宫,带走了父皇的遗诏。”我讽刺一笑,“其实你一直找错了地方,父皇确有遗诏,这连母妃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