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宴的规模不大,但是,参加的人当中,哪怕任何一个出事,就必是大事!
因此,朱祁镇的这番话,宛如投入湖中的石子,顿时引起了满场哗然,一时之间,喧哗的议论声纷然而起。
与此同时,底下的一干文武大臣,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不少人的神色一阵惊疑不定,显然已经开始推测这背后的内情。
当然,眼下最重要还是……
“臣斗胆请问太上皇,圣母,太上皇,端静皇后,太子殿下及诸皇子公主,可有损伤?”
很快,底下一众大臣中,成国公朱仪急急起身,开口发问。
见此状况,朱祁镇的脸色稍稍缓和,道。
“无事,所幸的是,菜品上桌之前,朕又命左右宫人尝之,方才试出菜品中,竟有如此剧毒!”
于是,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紧随其后,新晋的东阁大学士朱鉴朱阁老也起身,道。
“正旦之日,竟有人敢在太上皇家宴之上投毒,意图谋害太上皇及太子殿下,其心实在可诛,恳请皇上降旨,彻查此事,否则,无以安朝局民心。”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人的脾性是很难改的,朱阁老当初在内阁的时候,就是这般性格,如今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竟还是如此直率,实在是叫人难以评价。
当然,朝堂之上,直率在大多数时候,又或可被称为莽撞。
至少,在朱鉴说完之后,殿中罕见的出现了一阵沉默。
按理来说,出现了这样的大事,彻查是很正常且理所应当,甚至可以说是必须的事。
但是……凡事总有但是,如今的天家关系实在复杂,因此,在场的一众大臣,心中都不得不多思忖一番。
从太上皇刚刚的话来看,他显然是将此次被投毒的幕后黑手指向了皇帝,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如此强势,甚至于不顾打破数年来朝堂上下共同促成的默契,愤而离开南宫。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太上皇和天子见面之后的态度如此咄咄逼人,相比于强势,太上皇此刻的情绪或者说是愤怒更为恰当。
毕竟,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鲜少有人能够继续保持冷静。
那么,这件事情真的和天子有关吗?
众臣重新看向天子,却见后者的脸色也颇有几分难看,道。
“朱阁老所言有理,的确应当彻查,不过……”
面对着底下各有所思的种种目光,天子的话头稍顿,随即,便继续道。
“事情既然发生在南宫,自然要从南宫查起,太上皇既然匆匆而来,没有留在南宫彻查,或许,已经有了线索?”
话题被重新抛回到了太上皇这边,却让在场众臣一阵意外。
他们本以为,出了这样的大事,天子应该选择暂时息事宁人,先把事情按下去,之后再考虑怎么处理。
可听天子这个口气,难道是想当廷把事情搞明白?
底下大臣一阵头皮发麻,要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就算是没有人指使,可毕竟也是涉及到谋刺太上皇这样的大事,如今这个场合,宗亲文武皆在,不论最后闹成什么样子,都会在朝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要安抚朝局,麻烦恐怕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看天子和太上皇如今这个架势,别说劝阻无用,就算是有用,恐怕也没有人敢劝。
转头再看朱祁镇这边,看到朱祁钰反将了他一军,后者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道。
“这是自然!”
“朕来之前,已经命人在南宫上下严查,最终发现负责菜品的两个仆妇,在菜品送出厨房之后,就离奇失踪了……”
投毒之后……失踪?
甚至都没有等毒药是否起效,这种手段,明显说明,她们的举动并不单纯,不过……
“所以,线索断了?”
朱祁钰的脸色平静下来,开口反问道。
见此状况,朱祁镇冷哼一声,仿佛抓到了对方什么把柄一样,道。
“或许指使者觉得,这两个投毒的人失踪,这件事情也就成了无头的案件,可事实是,这件事情岂止这么简单?”
说着话,朱祁镇转头看向底下的宗室文武,道。
“诸卿当知,宫中饮食,有严格的把控,从原料的供应查验,到菜品出炉上桌,至少要经过三道验毒的流程。”
“鹤顶红并非是什么罕见的毒药,银牌试毒便可见分晓,但是,这次投毒,直到菜品被送到朕的面前,都无人示警。”
“若非是朕让人再亲自尝过一遍,只怕现在,朕早已经是魂归九霄了……”
这话一出,底下的一众大臣,顿时一阵哗然,不少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太上皇这话的意思,已经极为明显了,宫中的饮食都有严格的制度,要提前试毒,这是规制。
而鹤顶红这样绝对绕不过常规试毒手段的毒药,却偏偏送到了太上皇的面前,这只能说明,不仅是有人投毒,就连试毒甚至是运送菜品的内侍宫女,也有可能是参与者,言下之意便是……
“南宫中的侍奉之人,皆是之前皇帝下旨,从宫中各处调拨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皇帝是否该给朕和圣母一个解释?而且,南宫看守森严,这两个投毒之人,在事发之后,却莫名其妙的就此消失,这难道不奇怪吗?”
看得出来,太上皇这回是真的被激怒了,压根顾不得之前维持的虚假的关系,这几句话,就差直接挑明,说这次投毒,是皇帝在背后指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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