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数日之间,吏部尚书王文已经进宫了三趟,天子也召见了许多大臣询问此事,可始终没有定论。
这次早朝上,既然有人提起了此事,自然也就有御史请奏,早定大理寺卿的人选。
众臣本以为,天子并不会立刻决断,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听到这份请奏之后,天子只是稍一沉吟,便道。
“大理寺卿一职空缺已久,如今又有此等涉及朝廷重臣之案,故此,需有得力大臣主持寺事。”
“朕以为,内阁大学士朱鉴勤勉耿介,持正有度,自即日起,加太子太保,迁刑部尚书,命署大理寺事,不再入阁参赞机务……”
第1093章 太上皇的关注点
天子此言一出,除了早已经知晓内情的王文之外,其余众臣皆是一脸惊讶。
要知道,自从上次太子出阁一事之后,朱鉴无论是在内阁,还是在朝堂之上,都隐隐有被边缘化的迹象。
虽然说,这段时间下来,这位朱阁老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说是勤勉有加,倒是不为过,但是,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朱鉴在朝事上一向偏向太子和太上皇,而于谦却是妥妥的天子党。
天子将此案交到朱鉴的手上,可着实是让人意外!
随着这个消息一出,朝堂上下顿时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甚至于,有嗅觉灵敏的大臣隐隐能够感觉到,因为这个消息的宣布,朝堂之上,似乎隐隐酝酿着什么……
便在这般氛围当中,朱鉴经过了略微错愕之后,便上前领命,神色之间,并无太多欣喜,相较之前倒是沉稳了许多。
一旁的张輗也被这个消息震了一震,一时之间,他不由想起之前朱仪前来寻他的时候说的话,难不成,这位国公爷,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要知道,这件案子固然不算大,可是,朝堂之上,往往扳倒一个人的,恰恰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说到底,这案子最终能够发酵成什么样,还要看经手的人,到底怎么用这个案子。
如此说来的话,倒不是不可以一试。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张輗却并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上头,他眼下更关心的,自然是军府的事。
对着一旁的朱仪点了点头,于是,对方心领神会,上前道。
“启禀陛下,前次议定整饬军府一事,交由兵部主持,如今兵部于谦有案件在身,恐难以胜任此事。”
“军府乃国之命脉,积弊已久,多耽搁一日,便于国有害一日,故而臣以为,应当尽快重新选定主持之人,以免影响朝廷大事。”
尽管已经是最后一步了,但是,也不能着急,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因此,朱仪并没有直接提张輗的名字,甚至连人选都没有说,只是要求重新选人。
事情闹到了如此地步,于谦的差事保不住,早就是注定了的事,哪怕其他诸臣不愿,也没有办法。
所以,朱仪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天子倒是没有太过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让群臣再议,举荐得力之人。
夜,南宫。
下朝之后,张輗便悄悄到了南宫,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对太上皇说了。
朱祁镇坐在上首,听完之后,眉头亦是微微皱起。
“朱鉴?”
“不错,正是朱阁老。”
张輗点了点头,道。
“臣也觉得十分意外,这桩案子无论交到谁的手里,也不应该交到朱阁老的手中,毕竟,那可是于谦啊!”
“不过……”
稍稍停了一下,张輗又将那一日朱仪和他的谈话,都毫无隐瞒的说了一遍,随后问道。
“当时臣觉得,单凭这桩案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影响于谦的根基,所以并未在意,但是如今,这桩案子既然落到了朱阁老的手中,陛下是否要……”
话未说完,但是意思却明明白白。
然而,闻听此言,朱祁镇却瞟了他一眼,道。
“当初镇南王一案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
啊这?
张輗微微一愣,脸色不由有些尴尬。
不过仔细想想,如今的情况,和当初镇南王一案,的确十分相似,那个时候,宁阳侯陈懋主审,也是觉得有证据在手,十拿九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暗中搞了些小动作。
结果,到了大殿之上,镇南王一道证据彻底翻了盘,又碰上薛瑄这么个认死理的,一下子把陈懋都差点给折进去了。
如今虽然说是复了爵,可有此一遭,陈懋在朝中的实力威望都大不如前,否则的话,当初军府执掌,又如何能轮得到任礼?
这和现在的情形何其相似,一念至此,张輗不由问道。
“难不成,皇上故意将此案交给朱阁老,就是想要借此案除掉朱阁老?”
这个解释,张輗自认为还算是合理。
要知道,内阁如今已经算是紧要衙门之一,朱鉴在朝事上一向偏向南宫,有这么个人在内阁,天子自然看着闹心。
可问题就在于,朱鉴的资历足够深厚,身上又背着迎回太上皇的功劳,之前的江渊一案,太子出阁一事,虽然都有牵扯他,但是,议论最多的是他的人品,若论具体的过错,确实没有大的把柄让人拿住,这无缘无故的,即便是天子,想要将他踢出内阁,也并不容易。
这次让朱鉴主持此案,看似是重用,可实际上,却是明升暗降,明面上加了太子太保,品级稍提,但暗地里,却去了内阁大学士的差遣,改为署大理寺事。
看似风光,但是实权却大大降低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于谦的案子举朝瞩目,而天子如今虽然将于谦下狱,可是官职仍在,他在朝中也有不少臂助,如果说朱鉴真的在这件案子上做些小动作的话,说不准真的,就要步了当初薛瑄的后尘了。
这么一想,张輗顿时觉得,天子将案子交给朱鉴的举动就合理了。
不过,对于他的这番猜测,朱祁镇的神色却有些莫名,并没有在此事上多说,朱祁镇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