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宫宦官,毕竟是天子家奴,只要圣心犹在,压根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别的不说,皇帝的这个处置,着实是没有诚意的很。
罢免差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轻的惩罚了,但是,对于舒良来说,却不算什么。
毕竟,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而且,看看皇帝说的啥,东厂让怀恩来兼管,要知道,成敬离开之后,怀恩又在御前侍奉,又要管着司礼监,现在再加上东厂,倒不如把这位怀公公拆成三瓣算了。
把东厂挂在怀恩的名下,说白了,其实还是让舒良来管着,这和没有贬谪有什么区别。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目标也不是舒良啊……
踌躇片刻,王翺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陛下,舒公公此举虽然有错,但是,臣以为登门致歉,以后谨言慎行即可,倒也不必罢免差事这么严重。”
“是吗?”
朱祁钰却不买这个账,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道。
“可这奏疏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宦官专权,祸国殃民,无视尊卑,僭越上下,照这些罪名来看,朕罚的倒是轻了,该直接贬去凤阳守陵才对!”
这摆明了是反话,以至于,让一旁的两位大臣不由冷汗津津,连忙道。
“陛下,朝中大臣不知具体状况,或有言辞不当,还请陛下恕罪。”
“恕罪?”
天子冷笑一声,对这番话,却并不予置评,片刻之后,天子再度开口,却已然平息了情绪,道。
“你们要的处置,朕给了,舒良有错,朕罚他,朝臣有过,朕也不能轻易宽宥,今日便到此为止,朕乏了,你们回去办差吧。”
这……
二人对视一眼,看着天子平静的面庞,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天子这次竟然这么生气,原本他们此来,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弹劾舒良的奏章当中,不乏有出自朝中重臣之手的,牵头的是左都御史陈镒,其他的还有工部,刑部的两位尚书,以及各部的郎官和其他的科道官员。
正因如此,他们才将这些奏章和于谦的事情放在一起,原本想着,皇帝要保舒良,肯定会不跟于谦计较,如此一来,两全其美,这事也就过去了。
虽然说,皇帝心里肯定不舒服,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可谁曾想,这回皇帝是铁了心的,要于谦低头服软,甚至于,不惜拿下舒良的差事来堵住群臣的口,也不愿意宽宥于谦。
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也对,自从于谦回京以来,天子对他的容忍,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幽闭禁足,看似是因为宫门跪谏,可实际上,只怕是这段时间以来矛盾的集中爆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不好再继续劝,舒良被贬,也算是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只是,天子这般态度,想要将于谦放出来,怕是难了……
王翺二人愁眉苦脸的离开了,但是舒良却留了下来,待得二人的身影消失之后,朱祁钰的目光从案上的奏疏移开,问道。
“舒良,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奴婢知道,这些老大人不是针对奴婢,只是想救于少保而已,皇爷让奴婢回后宫伺候,也是为了朝局安稳。”
舒良躬了躬身子,恭敬的开口道。
这番话说的极有技巧,一次性就回答了两个问题,若是换了一般人来,怕只能领会到皇帝在问他是否觉得委屈。
但是,舒良却能更进一步,表示自己对群臣参劾并无怨言,不得不说,这番话,的确是说到了朱祁钰的心坎里,他点了点头,开口道。
“你是替朕办事,这次,的确是委屈你了,不过,也是好事,朕刚好有一件差事交办给你……”
听了天子的吩咐,舒良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道。
“陛下,这……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朝臣们商量一下吗?”
“不必,你自去办便是,另外,朕之前让你盯着宋文毅,怎么样了?”
能够震惊到舒良的,自然不是小事,但是,朱祁钰的神色,却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简单的揭过之后,便问起了另一桩事。
于是,舒良将心中的震惊按下,道。
“回皇爷,宋文毅近些日子以来,倒是忙的很,上回他强夺民田的案子不了了之之后,宫内宫外,都有不少攀附之人,如今他的府上,倒是门庭若市,据说,送银子的,送字画的都有,这宋文毅,倒是来者不拒,借着皇爷让他准备人手的旗号,收拢了不少心腹。”
朱祁钰点了点头,对于宋文毅的所作所为,却是不加置评,只是吩咐道。
“明日让他进宫一趟,朕有事情吩咐他。”
“是……”
舒良这才悄然退下。
与此同时,王翺和俞士悦二人刚出宫城,便被人给拦下了,搭眼一瞧,都不是好惹的主,都察院陈镒,工部陈循,刑部金濂,搭上一个不情不愿的户部沈翼,再有便是兵部的两位侍郎,正在外头等着听信。
这些人当中,陈镒的压力最大,毕竟,他手底下都是些科道御史,要是事情没个结果,都察院里头这帮小崽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怎么样,陛下答应放于少保出来了吗?”
看着二人的神色,陈镒便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头一个开口发问。
不出意料的是,俞士悦叹了口气,道。
“陛下有旨,命于少保在府中静思己过,若想清楚了,就呈上请罪表一封,自有恩赦。”
一旁的陈循等人不由有些意外,紧接着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