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储位!”
听到这几个字,张輗也坐直了身子,问道。
“什么意思?”
朱仪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张輗不要着急,然后方道。
“世伯莫急,我刚刚说了,这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我等和太上皇的关注点不同而已。”
随后,朱仪便继续解释道。
“宫中皇后有孕,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按理来说,太子殿下储本已定,而且,其储位是源于太上皇之子的身份,本应无所更易。”
“但是实际上,你我都清楚,天家之事,远比眼看见的要复杂的多,太子殿下伦序当前,但毕竟是庶子,并非中宫嫡出,尊而不贵,所以,皇后娘娘一旦诞下嫡子,这位小皇子的极贵身份,很可能会让朝中有宵小之辈生出别的心思。”
张輗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些道理,他当然是明白的。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作为外朝大臣,再担心也没有用。
而且,储本若动,牵扯的方方面面,只会更大,倒也不是一时着急就有用的事。
“所以,太上皇是因为这件事才?”
张輗心中隐隐明白了几分,道。
朱仪点了点头,道。
“近些日子以来,皇后娘娘都在宫中安养,十分小心,宫里头也都在传,说这一胎必是皇子,尽管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谁也拿不准,但是,宫里向来是无风不起浪,这传言既出,自然是有来处的。”
“你是说,皇上那边?”
张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
“可是,你也说了,这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谁也说不准,怎么会……”
“是说不准,但是,如果换了是世伯,会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做准备吗?”
这一次,朱仪没等张輗说完,就截断了他的话头。
“世伯应该明白,东宫储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皇上不想大动干戈的话,那么,就只能徐徐图之。”
“你我身在宫外,所以更多的关注的是朝中动向,但是太上皇在宫中,自然听到宫中消息更多。”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太上皇比你我,只怕都要更加了解皇上,毕竟,太上皇也是当过皇帝的,不是吗?”
张輗拧着眉头,心中却渐渐明白了一切。
这道理说穿了,其实也简单。
无非是造声势罢了。
尽管皇帝在各种场合,都一再明里暗里的强调,自己不会动摇储本,但是,这到底是不是实话,只怕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或者换一种说法,是不是实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有没有能力来换这个储君。
当然,这个能力,指的是朝政平稳的情况下,更易储君的能力。
事实上,刚刚在南宫当中,太上皇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大明的皇上,铁了心要做的事,只要肯付出代价,就没有做不到的。
如今皇上已经执掌了大权,所以,哪怕是要换太子,强而为之,也并不算困难。
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无故更易东宫,轻则君臣对立,朝政停摆,重则社稷动荡,尽失名声臣心。
这显然并不是皇上能够接受的,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准确的说,皇帝只是暂时不具备,在不影响朝政的情况下,强行更易太子的能力。
但是,朝堂上的局势,向来是瞬息万变的。
随着皇帝对朝堂控制力的加强,皇帝本人威望的提高,朝中天子党的势力渐盛,都会间接或直接的产生影响,使得皇帝最终能够具备这种能力。
这中间,有几个关键的节点,其中之一,就是是否有皇嫡子降生。
皇家的嫡庶之分,要比寻常人家严格的多,但是,这种严格有些时候,却反而会被有心人刻意的混淆,用以牟利。
就以皇家如今的关系来说,伦序在前,嫡庶在后。
要论嫡庶,需先论太上皇和皇帝的嫡庶,太上皇为长,皇帝为幼,太上皇为嫡,皇帝为庶,再往下,才是论皇子间的嫡庶。
但是事实上,一旦皇帝有嫡子降生,那么朝堂上一定有人会刻意的忽略掉伦序,过分的只去强调嫡庶。
如此以来,对于民间百姓来看,很容易搞不清楚这中间的关系,觉得太子虽长但庶,皇帝嫡子虽幼但嫡。
这套断章取义的玩法,大家族中用的多了去了,绝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一点,张輗早就清楚,但是,就像朱仪所说的,他们的精力,更多的还是放在朝堂上。
毕竟,就算是皇帝嫡子降生,也只是有可能动摇储本而已,到真的动摇储本,还有相当长的距离,所以不必急在一时。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皇帝的风格,一向是提前谋划,这一点在朝堂上已经多次体现出来了。
所以,如果从皇帝的角度出发,那么必然是要为皇子降生提前做准备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场仗如果真的要打,付出代价是肯定的,但是大概率不会打败。
如果说天子真的怀有什么心思的话,那么,用一场大胜仗,作为皇嫡子降生的背景,的确可谓是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