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夫人面上浮起一丝慈和的笑容,道。
“其实这府中除了这副寿材,在西厢房,还放着老身和老身儿媳妇的寿材,只不过,和礼儿的这副寿材一样,下人们平时不仔细,以至于让虫蛀蚁咬,破旧不堪。”
“若是平时,任家找几个木匠过来修缮一番不是难事,可是,如今任家内外有锦衣卫守着,出不得进不得,明日礼儿回家,不能没有一副好寿材。”
“所以,老身想请国公爷帮忙,将这几副寿材带走,再寻三副上好的寿材送回来,不知国公爷可方便?”
朱仪眨了眨眼睛,瞟了一眼厢房当中的寿材,又看了看老太太略带狡黠的神色,最终,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道。
“多谢老夫人成全!”
于是,最终,朱仪这位国公爷在任府闹了大半天,走的时候,带走的东西,竟然是三副棺材……
送走了朱仪,任寿伺候着老夫人在后堂中坐下,迟疑片刻,还是问道。
“祖母,那寿材里头,是何物?”
这个时候,他就算再傻,也反应了过来,朱仪这次到任家来的目的,就是那副棺材。
不然的话,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一个肯送,一个敢收呢?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
任寿不由感到一阵意外,正想再问,却见老夫人叹了口气,道。
“你可知道,老身为何要让成国公将寿材带走,而不是开棺取物?”
任寿老实的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一点。
要知道,寿材这种东西,可是老辈人最看重的东西,尤其是自家祖母的那副寿材,是当年和已故的祖父一同打造的,这些年来精心保护着,不要谈什么虫蛀蚁咬了,就是落上点灰尘,底下人都要被杖责一顿。
但是现在,就这么被这位国公爷给拿走了,就算是父亲将一些东西藏在了里头,可也没有必要,连寿材都送出去吧。
见此状况,老夫人扶着额头,轻声道。
“寿儿啊,任家如今已经落得如此地步,有些事情,不知道最好,老身不知道你爹到底在这里头藏了什么东西,可是,能让你爹拿来跟成国公谈条件的东西,一定是和朝政有牵连的。”
“这寿材不开,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的,就只有你爹和成国公两个人,可要是开了,哪怕只是外人瞧了一眼,那成国公,他能放心吗?”
看着自家孙儿这时才恍然大悟的样子,老夫人心中一阵落寞,目光越过房间,落在正在接骨的任弘身上。
弘儿啊,太奶奶,可是将一切都赌在你的身上了。
明日,你可一定得撑住啊!
…………
翌日,算算日子,差不多已经入夏了,天气显得有些闷热,空中阴云密布,浓墨重彩的乌云在天空当中翻腾不止,仿佛有一支巨大的毫笔,以云为墨,肆意挥洒,想要画出一副传世的水墨画。
菜市街外,高高的台子被搭建起来,方圆数十丈被好奇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这可是一位侯爵啊!
虽然老百姓们没见过任礼,但是,不耽误他们知道,这是一位顶顶有权势的大人物。
这种人物被当众处斩,自然是引起了众多人的围观,百姓们熙熙攘攘的围在台子的四周,被早就列队站好的官军挡在外头,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台子旁大约数丈外,以最中间的桌案为界线,两边旌旗招展,官军列队排开,一面巨大的日晷摆在桌案的左侧,另一边,则是一面大鼓。
在日晷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漏壶,这才是真正用来计时的。
随着两队官军加强了周围的封锁,一身绯袍的刑部侍郎周瑄走入场中,在桌案后坐下。
不过,还没等他坐下片刻,人群外头,便有两辆马车停下,紧接着,有官军分开人群,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人。
年轻者身着麒麟服,华贵异常,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当中的新贵,成国公朱仪,在他的身后,老者身着浅绯色武官袍服,胸前绣着一只威武的狮子,都督同知,张輗!
几乎是与此同时,人群的另一侧,有一队异族的护卫将人群分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此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盔甲,腰悬长刀,明显并非汉人。
赤斤蒙古卫首领,都督佥事阿速!
见到两方从不同方向,但是却同时而来,周瑄心下一阵叫苦,这几位,怎么来的这么巧。
毫无疑问,阿速这次过来,是承了天子旨意,前来亲自动刀行刑的。
而张輗和朱仪二人,则明显是来给任礼送行的,毕竟,当初任礼上位,就是得了英国公府的支持。
如今任礼被斩,这两座公府,自然心中是存有不满的。
偏偏两方同时前来,不冒出火气才怪呢!
果不其然,随着双方在最中间的桌案旁站定,周瑄甚至能够感觉到,双方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出火星子。
不过所幸的是,他们到底还顾及着这里是刑场,没有真的打起来,最终,张輗和朱仪二人冷冷的看了阿速一眼,率先在一旁坐下。
眼瞧着双方都入了座,周瑄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对双方寒暄了两句,结果发现人家都没什么心情搭理他,周瑄也就干脆的闭了嘴,静静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大约过了小半盏茶左右,天空中浓云翻腾不止,就在周瑄担心会不会下雨的时候,底下守着漏壶的人总算上来禀报说,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周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着底下人吩咐道。
“带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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