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上,政局当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斗争残酷无比,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深渊。
想要对付一个大臣,天子甚至都不需要刻意针对,只需要稍稍纵容和他有仇怨的人,自然便可以让他在政治斗争中落败,这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也是黯然离场,等待机会再徐图后计。
所以,说到底,朱鉴并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敢做!
朱仪可以大大方方的,在众臣面前,表示自己对太上皇的亲近,除了因为他胆子大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府中哪怕爵位迟迟没有拿回,可仍有一桩和英国公府联姻的婚事。
尤其是,这桩婚事由圣母钦赐,几乎不存在悔婚的余地,所以,哪怕成国公府在落魄,也有一座公府做亲家,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但是朱鉴作为文臣,势必不能这般肆意,他如今还在朝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确迎复太上皇有功,一部分原因则是,他还没有触及到天子的底线。
虽然在诸多朝事当中,他十分偏向太上皇,但是,终归每一次,都是打着为朝廷和睦,社稷安定的旗号,并没有像朱仪一样,公开的站队太上皇。
至于暗地里的这些勾当,有徐有贞在,天子固然知晓,但是,或许是懒得动他,又或许是不想无故针对一位于国有功的朝臣,所以,天子始终没有出手。
但是,一旦朱鉴敢和那些勋贵一样,明目张胆的出入南宫,那么,不用天子动手,底下的一帮文臣,就会不约而同的对他出手。
因此,这个老家伙,一副掏心窝子的样子,拐过来绕过去的叭叭了这么久,说白了,就是想让徐有贞去冒这个险!
他的这番话,言下之意,就是让徐有贞去替太子冲锋陷阵,如此一来,就可以在太上皇面前争回面子。
想清楚了这些,徐有贞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仍旧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拱手道。
“明公放心,学生既然入了东宫,必然全力辅佐太子殿下,好好督促太子殿下的课业,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课业?
朱鉴愣了一愣,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之前的时候,为了迎复太上皇归朝,英国公府等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么自然,如今太上皇回来了,也会对他们信任有加。
这是没办法的事。
朱鉴即便是觉得愤愤不平,也难以改变。
但是,他却并没有气馁,因为,朝堂之事,才是他们这些文臣最擅长的。
之前的时候,太上皇已经颁诏不再干预政事,所以,他们在朝堂之上,束手束脚。
可如今不一样,太子初立,虽然年幼,但是,却是一杆大旗,皆太子的名号,一干东宫属官,便可以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政治声音。
这一点,相信也是太上皇急着让太子出阁的原因所在,只可惜,如今的东宫官属,之塞进去一个徐有贞。
不过,如此也好,让这么个年轻人顶在前头,出了事情,也好斡旋。
说白了,由于太子和太上皇特殊的关系,借着东宫的旗号,最终发出的政治声音,事实上就是太上皇想要的政治声音。
要是真的只是督促一个小娃娃读书,他在这费什么话?
拧着眉头看着徐有贞,朱鉴一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装傻,还是在明哲保身。
沉吟片刻,他索性再进一步,道。
“元玉,你要明白,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如今虽然出阁,但是朝局凶险,群狼环伺,天子之所以肯让殿下出阁,便是想瞧着殿下犯错。”
“所以,想要在这朝局之上,好好护持殿下,并非仅仅督促殿下做好自身便足够的,换句话说,你身上的责任,可不轻啊!”
“这……”
徐有贞听了这番话,似乎隐约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便有些慌神,问道。
“明公,学生固然有为太子殿下效死之心,但学生毕竟势单力孤,而且,不过区区一左春坊大学士而已,便是拼尽全力,只怕也难做到此事。”
“学生前途性命不足惜,可太子殿下,可万万不容有失啊!”
说着,徐有贞的神情越来越激动,一时情急之下,不顾自己是在马车当中,就要站起身来,起的有点猛,头一下子撞在马车顶上,一阵吃痛。
但是,这位徐大人却顾不上这些,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肃然道。
“请明公教我!”
见此状况,朱鉴也是一惊。
心中一边感叹,果然越是年轻人,越是心怀热血,一边整襟肃然道。
“老夫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没错,元玉你才是我大明社稷的肱骨之臣,今日你在老夫面前,能问出此话,说明你心怀大义,忠直斐然,东宫有你在,不论是太上皇还是老夫,便能放心了。”
说着,朱鉴伸手扶起仍旧躬身下拜的徐有贞,道。
“你莫要着急,辅佐太子殿下,匡扶社稷正统,是吾辈读书人之责,老夫虽不在东宫当中,但也会全力助你!”
“谢明公。”
徐有贞一副感动的样子,在朱鉴的搀扶下重新坐下。
二人各怀鬼胎,但是,表面上却是一副惺惺相惜之态。
朱鉴道:“元玉,这也是老夫想对你说的话,太子殿下既已出阁,必定不可避免的会被卷入朝局之中,然而殿下年幼,无力应付,所以,当此之时,还是需要我等通力合作,方能护持殿下平安。”
“这也是老夫,愿意配合张輗等人的原因之一。”
徐有贞拧着眉头,隐隐摸到了一点窍门,但是,又似乎还是没有想通透。
见此状况,朱鉴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