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就是办事风格的不同。
事实上,在太上皇一党这么多人当中,焦敬的风格是偏向于谨慎的。
当然,他说的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朝局之上,想要成一件事情很难,但是,想要坏一件事情,方法却多种多样。
就拿整饬军屯一事来说,真正的困难从来不在是否能够通过朝议,而是通过朝议之后,能不能真正的落实下去。
那些御史科道,到了地方上,能不能真正的扛住地方官和边将们的威逼利诱,能不能看穿他们的种种手段,能不能查出被隐匿在背后的真实状况,才是真正决定这件事情能不能办成的标准。
在这长达至少一年的时间当中,他们这些盘根错节的勋戚世家,有着充分的时间和精力,明里暗里的用各种手段来各个击破。
这样做的坏处,是要陷入长时间的拉锯战当中,将战线拉长,一点点的来回拉扯。
而且,阻挡不了整饬军屯的大方向,到最后,勋贵世家们狠狠出一笔血,是免不了的。
但是,好处就是稳。
尽管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却绝不会满盘皆输,更不会伤及到根本。
而且,如果要是情况乐观的话,拖着拖着,也不是没有可能,把这件事情给拖黄了。
朝廷毕竟还要维持正常的运转。
兵部整饬军屯,需要上上下下多个衙门的协同配合,这种非常态的运转,是必然无法长期保持的。
不然的话,兵部恐怕真的会变得尾大不掉,这是从天子到朝臣都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一旦陷入旷日时久的拉锯战当中,只要拖的时间够长,那么,要么彻底拖黄,要么草草了结。
这对于勋戚们来说,都不算是坏结果。
但是,如果要在廷议上来一场硬碰硬,那么结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看着眉头紧皱的焦敬,张輗依旧沉默,但是,朱仪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
“驸马爷既然有此疑惑,为何今日在清和阁中,未曾向太上皇开口进谏呢?”
焦敬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大明的外戚向来势弱,或者换句话说,历朝历代,外戚有话语权的时候,都是依靠着后宫,而非真正的皇帝。
虽然说,焦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后母族外戚,但是,他毕竟是外戚。
跟脚干净,没有太深厚的势力,和皇家有关系,出入宫中也不难,这种种便利,不出意外的,让他成了宫中圣母最倚重的外臣。
甚至于,在他替孙太后拉拢到了任礼之后,焦敬在张軏死后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太上皇一党中话语权最重的人物。
但是,辉煌毕竟是短暂的。
自从太上皇回来之后,宫中圣母退居幕后,不再管事,情况自然也就发生了转变。
从今天的觐见便可以很明显看出,太上皇的心里,对于曾屡屡随他征战,先后赴死的英国公府最为看重。
这既是对英国公府本身在朝中地位的尊重,也夹杂着个人的感念之情。
再往后排,则是如今跟英国公府同气连枝的成国公府。
如今,成国公府虽然没落,但是,正因没落,才令两大公府从对抗走向联合。
单纯从实力的角度而言,拢住成国公府,便是在加强英国公府,太上皇自然看的清楚这一点。
与此同时,在朝中有话语权,同时,又曾经护送太上皇归朝,早已经明确表明立场的宁远侯任礼。
这其中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任礼有如今的地位,靠的依然是英国公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任礼常年镇边,和太上皇的关系并不算亲近。
所以,任礼虽然有功也有忠心,但是排序也只能紧随两府之后。
不过,从太上皇能将阻止整饬军屯一事交给他来看,便可知道,其实任礼和两大公府,在太上皇心中的份量,也没差多少。
至于焦敬这种外戚,本就是依托于皇权延展出的地位,实无一官半职。
如今太上皇屈居南宫,消息传递往来,有袁彬等人,焦敬的地位,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所以,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阻止整饬军屯一事,任礼最是积极,英国公府牵连其中,也倾向于赞成,至于成国公府,随大流也不反对。
这个时候,焦敬跳出来唱反调,是嫌自己在太上皇面前那点仅存的香火情,还经得住消耗吗?
看着焦敬的样子,朱仪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不妥。
所幸,这个时候,有张輗站出来打圆场,道。
“今日清和阁中,太上皇也只是说整饬军屯不宜大动干戈,惹得军心不稳,边将不安,让虏贼有机可趁,具体该如何做,还是需我等再来商议。”
“既然驸马爷有此疑虑,那几日之后,我等和任侯相聚,不妨再旁敲侧击一番,或许,能商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也说不定。”
话音落下,焦敬的脸色略有缓和。
但是,朱仪在一旁却皱了眉头,道。
“两全其美?只怕不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