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俞士悦出于何种原因提起了这个话题,可只要提了起来,那么,就容不得他们犹豫了。
就在朱鉴打算出列开口之时,一道身影,却已经抢先站了出来,淡淡的道。
“李侍郎,太子出阁之礼,真的这么难吗?”
胡濙!
这位礼部真正的掌事人,终于不在保持沉默,甫一开口,平淡的口气当中,便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李贤顿时绷紧了心神,平心而论,他调到礼部的时间不算长,所以,跟这位大宗伯相交的时间不多。
平时倒是听过他老人家的传闻,也清楚他在士林朝堂上的威望。
但是,始终没有直观的认知。
然而,此刻,这位大宗伯收起了往日的温吞,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口气不算凌厉,但莫名的,让人背后升起一阵凉气。
努力的压了压心神,李贤拱手道:“大宗伯,之前数次部议,下官都曾将纪要送到……”
“那是你无能!”
胡濙眼皮子抬了抬,不咸不淡的就把李贤噎了回去。
旋即,他老人家不再李贤的身上多费工夫,转过身拱手道。
“陛下,次辅大人弹劾的对,老臣甘愿认罚,太子出阁之礼,礼部迁延许久,实乃失职,臣驭下不当,所托非人,有失陛下信重,请陛下责罚。”
这个时候,众臣也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低头的胡濙,又看了看殿中脸色难看的李贤,若有所思。
不过,罚胡濙肯定是不能真罚的。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说大吧,涉及到太子殿下,的确重要无比,但是说小,其实也就那回事。
毕竟,自从定下了太子出阁的大方向之后,宫中也没有催促过礼部,也没有真正定下一个明确的期限。
礼部却是迁延了不假,但是若因此责罚,未免有些不教而诛的味道。
何况,胡老大人的身份地位,天子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动辄惩罚。
因此,天子不出意料的温和抬手压了压,道。
“大宗伯不必如此,朕知近段时日礼部事忙,有太上皇回京的仪典,还要操持冬至大节和正旦大朝,再过两个多月,春闱也要到了,各种事务千头万绪,一时有些迁延,也无甚大碍,太子出阁之事虽重,但是也不急在这些许时日,大宗伯莫要自责。”
本来就是走个形式,胡老大人也没打算玩什么三辞三让,拱了拱手,道。
“谢陛下体恤。”
说罢,他话锋一转,道。
“不过,虽然陛下关怀臣等,但是犯错就是犯错,请陛下放心,今日下朝后,臣亲自主持阁议,日落之前,必将太子出阁仪注呈上。”
老大人掷地有声的开口,轻轻侧过身子,在朝班当中扫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道。
“此外,太子出阁仪注一事,一直由侍郎李贤负责,如今,李侍郎亲口承认,对仪典规制不甚熟稔,迁延许久,尚有诸多问题难以解决,实是无能。”
“故臣以为,礼部侍郎一职,李贤难以升任,恳请陛下将李贤调任别处,另择一熟悉礼制,办事妥帖之人,任礼部侍郎。”
第561章 王文的哑巴亏
应该说,胡濙这个礼部尚书,在六部七卿当中,算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他既不像吏部的王文一样强势,也不像户部的沈翼一样无赖,没有于谦,陈镒那股令人望而却步的凛然之意,也不像陈循一样清流门生遍布朝野。
咦,好像漏了什么……算了,反正不重要,继续……
总之,这位大宗伯,虽然资历深厚,各种荣衔加身,但是在朝堂上出的风头远不及其他人。
就连礼部本身的一些事务,平素他老人家也不大管,基本上全都交付给两个侍郎打理。
上朝的时候,他多数时候眯着眼睛,似醒非醒的,见了人也都笑呵呵的,像一个仁慈宽厚的长者,远像于一个高不可攀的老大人。
所以,他老人家这次的反应,也的确让朝堂众臣感觉到有些意外。
但是,紧接着,他们就明白,什么叫做五朝老臣的威望了!
胡濙的话音落下,头一个站出来的,就是内阁的王翺,这位从头到尾都沉默无声的首辅大人,迈步来到殿中,道。
“陛下,臣以为胡尚书所言有理,李侍郎自宣德八年登进士第,授官吏部主事,历考功司、文选司郎中,后因土木之役后,朝廷急缺官员,骤而拔擢为三品侍郎,实则缺乏躬理庶务经历。”
“如今社稷安稳,朝廷人才济济,正是让李侍郎出京积累经验之时,今广西右布政使一职仍旧空置,臣举荐李侍郎出京任职,前往广西抚政安民。”
李贤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他是怎么得罪这位首辅大人了,一开口就要把他给支到广西去?
大明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出了名的荒凉贫瘠的三个,就是广西布政使司,贵州布政使司和云南布政使司。
凡是去这三个地方的,就没有不掉一层皮的。
涉及到人事问题,绕不开的,肯定就是吏部。
于是,群臣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天官王文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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