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了一声,王文继续说道。
“但是今日一看,内阁局势已成,高谷和江渊同一立场,俞士悦和张敏同一立场,王翱这个首辅,居中裁决,竟起一锤定音之效,可见此人已深谙内阁平衡之道。”
应该说,王翱这个首辅,没有属于自己的跟脚势力,很容易被底下的人联合起来架空。
但是王文今日一看,却很明显能够感受到,在内阁的氛围当中,是以王翱为尊的。
这一点,在阁议的最后体现的尤为明显。
当时,王翱给出的最终结论,高谷明显是不服的,但是他却没有出言抗辩。
这不止是少数服从多数的问题,而是权威的力量。
短短的数月之内,王翱在内阁当中,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
对此,朱祁钰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淡淡的道。
“这是应有之意,内阁虽无上下之分,但身为首辅,自当能够在诸阁臣之中居中平衡调和,这是王翱的本事。”
应该说,要当好一个内阁首辅,其实是很难的,这其中有一个火候的问题。
内阁深处内廷和外朝之间,起居中调和的作用,所以它不能和六部一样,上下分明,由主官掌控。
因为如此一来,便容易滋生权臣,堵塞言路,隔绝内外。
只有内阁的每一个大臣,都有票拟之权,能够自由沟通内廷和外朝,相互牵制,才能保证内阁的作用顺利发挥。
这就决定了,首辅不可能彻底掌控内阁,一旦出现这样的人,必然会第一个被天子干掉。
但是作为内阁名义上的主事人,若是阁臣天天跟首辅呛声,视首辅于无物,真的让首辅变成了和其他阁臣完全一样的地位,那同样也是不称职。
既不能完全钳制其他阁臣,将其变成自己的下属,又不能让他们跟自己平起平坐,要让他们对首辅保持相当的敬畏之心。
这其中的分寸,极难拿捏,需要的手段也十分高明。
这才是王文评价王翱不简单的原因。
轻叹一声,王文的口气有些复杂,道。
“阁议之制,虽然看似简单,但却匠心独具,长此以往,首辅在内阁的超然地位便不可动摇,王翱并不结党,但却能让内阁拧成一股绳,我不如他。”
有些事情,说出来简单,但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的确很难想到。
阁议的形式看似简单,但是它却打破了内阁各自为政的局面。
在没有阁议的时候,内阁的几个阁臣分别掌管自己的一摊子事,基本完全独立,首辅的存在可有可无。
但是阁议的制度一旦确立,那么在很多朝政大事上,内阁就会形成统一的声音。
这是最可怕的一点!
虽然内阁实际执掌的内容,也就是相当于各部的侍郎,没有六部主官一样的事权。
但是他们的品级都很高,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在某件政务上达成一致,那么在朝中的地位决然不可小觑。
阁议正是起到的这个作用。
内阁势力割据,这是必然出现的现象,就王文所看到的,高谷明显和江渊是一派,张敏和俞士悦是一派。
但是同时,张敏和陈循走的很近,陈循和高谷又是多年的好友,所以张敏和高谷之间,也并非没有联合的可能。
内阁就像是一个小朝廷,关系复杂,每个人都可能在不同的时候,根据自己的利益,选择自己的盟友。
这本来对于王翱来说,是不利的一点。
因为他是一个外来者,其他的阁臣,要结交盟友,首选都不会是他。
而且他作为首辅,如果拉拢太多阁臣,也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忌惮,被弹劾结党。
所以王翱选择了联事而不联人。
通过阁议的形式,让阁臣们在某件政务上达成一致,共同发声,但是这些阁臣本身,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
如此一来,在需要在朝堂上发声的时候,王翱能够把内阁所有人拧起来,但是这些阁臣本身,又并没有和他结党。
内阁的言路畅通仍在,每个阁臣的独立性仍在保持,首辅的超然地位和个人权威却悄然确立。
平心而论,换了其他的大臣来当这个首辅,想要确立自己的地位,要么就是用首辅手中的分票权强压,要么就是拉拢阁臣,和其他的阁臣相争。
前者太过刚硬,前段时间王翱和陈循等人爆发的经筵冲突,就是他用分票权强压的直接后果。
至于后者,一来容易被弹劾结党,二来耗时耗力,王翱的自身情况也很难做到。
在这种局面下,王翱能够另辟蹊径,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这才是让王文自叹弗如的地方。
眼瞧着王文有些挫败,朱祁钰摇了摇头,道。
“王翱此举,有利有弊,不过是审时度势之举,人各有所长,先生不必如此自轻,不过经此一事,想来先生也能明白,内阁在此次京察当中,为何会出手了吧?”
阁议之制,王翱其实施行了有一段时间了,朱祁钰知道的甚至要比所有人都早。
王翱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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