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你忘了昨天的场景了吗?那般凶险,你难道还想再来一次?”
曹泰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显然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他闭上眼睛,苍白的脸色涌上一阵潮红。
半晌,曹泰睁开眼睛,往四下望了望,往前两步,凑到韩青的身边,叹了口气,道。
“韩指挥,想必你想这件事情,并非一日了吧?”
“事已至此,曹大人你何必纠结……啊!”
韩青话说到一半,陡然脸色一变。
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捂着自己的腰腹,然而汩汩流出的温热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曹泰后退一步。
右手上一柄锋利小巧的短匕,带着粘稠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此刻的曹泰,脸上没有一丝方才的犹疑挣扎,而是冷漠无比,开口道。
“这柄匕首,本是为曹某自己准备,不想今日,竟先用在了韩指挥身上。”
韩青死死的瞪着曹泰,有心想要扑上去。
但是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他身上早已经力竭。
难以置信的抬头,韩青喘着粗气,声音愤怒而微弱。
“曹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老子昨天才救了你的命!”
曹泰依旧面无表情,后退两步,站定道。
“救命之恩,曹某断不敢忘,韩指挥放心,此战之后,无论成败,曹某皆当以命相报。”
话至此处,曹泰神色陡然坚毅起来,一字一句道。
“然,投敌叛国者,当杀!”
眼看着韩青渐渐没了气息,曹泰上前确认之后,方转过身,对着一旁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偏将,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职衔为何?”
曹泰依旧拿着那柄短短的匕首,身上沾着血迹,将他浅绯色的衣袍,染成了深红。
那名高大的偏将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道。
“俺……俺叫孙大勇,是怀来卫的千户。”
曹泰开口继续问:“你会投敌吗?”
孙大勇摇了摇头,瞥了一眼一旁的韩青,说道。
“不……不会,俺爹教过俺,当兵就是要打仗,打仗就是会死人。”
“俺怕死,可俺更怕被父老乡亲戳脊梁骨。”
“俺要是投了敌,不仅俺要被戳脊梁骨,俺娘,俺妹子,都在镇子里抬不起头了。”
曹泰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抬手拍了拍孙大勇的肩膀,道。
“你说得对!”
“兵者,凶器也,卫社稷,保家国,是为将者职责所在,既为忠君,亦为大义。”
“奋不顾身,战死沙场,此为满门之荣耀。”
“可惜,有些人想不明白这些道理。”
孙大勇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位曹大人说的话,和他应该意思差不多,但是听起来就莫名其妙的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
还没反应过来,孙大勇的手里就多了一道令符和一支短匕。
他抬起头,看到这位曹大人已经转过身,迈步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城中还有三千兵马,从现在起,归你调遣,记着,死守三日后,方可退至居庸关内!”
孙大勇下意识的抬手叫道:“曹大人……”
曹泰停了停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道。
“你放心,我会和你一同死守到底,若战死也就罢了,若未死,就请你用手里那柄匕首,杀了我,我自己,怕是下不了手。”
“杀……啥?”
孙大勇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咋还有人自己寻死呢?
曹泰笑了笑,道。
“曹某未负国家社稷培养之恩,未负于公信重提拔之恩,如今大义已全,自然当报一己之私恩,韩指挥救我一命,我以此匕首杀他,自当以此匕首,自我了结。”
“自然,这是在三日之后!”
“城门一日未破,曹某便一日死守于此,若有幸能撑过三日,还请孙千户,不吝全曹某心愿。”
说罢,也不管孙大勇迷惑不解的神色,转身踉踉跄跄的,便下了城楼。
孙大勇看了看手里的令符,又摸了摸锋利的匕首,刀刃上血还温热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