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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有个两个妹妹,家仆来报的小姑太太,正是忠义侯的小妹妹凤凝霜。因方老太太舍不得女儿远嫁,遂就近择婿,嫁予湖广付家族长付安为妻。如今来帝都国子监念书的付季培,正是凤凝霜所出嫡三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因不放心儿子远来帝都,凤凝霜索性跟着一道来了帝都,待儿子安顿下。日后凤凝霜再与娘家人一并回湖广,如此方能放心。
卫氏被燕窝毒倒的事情一出,方老太太跟着也病了。凤凝霜闻了风声,这是回娘家来看望母亲。
忠义侯送走了小舅子,听说妹妹回来了,自然要去了母亲院儿里看看。如今方老太太身上不好,再加上卫氏中毒的事,牵连颇多。院里仆婢自发禁声,连走路都是踮起脚来走,生怕扰了主人的清静。忠义侯到了窗外,尚未进屋就↗,a■nsh≌uba.听到凤凝霜的声音,“母亲想的也忒多了,您一片好心的给大嫂子燕窝羹补身子,谁知道哪个烂了心肝儿的往里面加东西了呢,这与母亲有什么相干。再者,大嫂毕竟是咱家的人,事情传出去与她有什么好处,与明立又有什么好处?将来明立可是要袭爵的,府里的名声坏了,难道她们母子能没有影响?”
“这事儿,要我说,纵使查也不必大张旗鼓,弄得这么沸反盈天、人心惶惶的。”凤凝霜伺候着母亲用药,一面道,“胳膊折在袖子里,查得出查不出都是家丑,还是先遮了丑再说。否则若传扬出去,朝中御史怕要聒噪。”
方老太太精神不济,原本就与儿媳妇关系恶劣,等闲她也懒得理会卫氏吃什么喝什么。只是儿子苦劝了几回,又碍于永宁侯府的原因,这次卫氏回来,方老太太打发人送燕窝羹那是主动示好儿来着。结果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虽然这年头儿讲究孝顺,不过若是婆婆毒杀儿媳妇的闲话儿传出去,纵使不治她的罪,她的名声也就完了。
现在,燕窝是她差人送的,儿媳妇险些要了命,不怀疑她怀疑谁呢。
方老太太就此病了,恹恹的没了精神。听了女儿的话,倒是略减惆怅,“唉,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若早知如此,我再不敢给她送东西的。”
“要我说,这也是大嫂做人平平,否则家里这么多人,怎么没人给别人下毒,专门给她下毒呢。”凤凝霜闲闲道,“我听说现在内闱的事连母亲都不能插手了,一家老小都得看大嫂的脸色吃饭。”
说到这事儿,凤凝霜颇为不忿,“亏得永宁侯府还是几代的富贵人家儿,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娘家略略兴旺些,就兴头成这样,难怪得罪人呢。我早就想来与母亲说呢,这哪儿是儿媳妇的作派,原封的活祖宗呢。大哥哥也是,耳朵软成这样,将来这家里上下还不得都改姓了卫么。长期以往,就是我们姐妹,也不敢再回来了呢。”
“不至于此。”儿媳妇都躺床上了,方老太太实在不愿再说儿媳妇的坏话儿。
“你给我闭嘴。”忠义侯抬脚进了屋,看凤凝霜一眼,斥道,“你既已嫁人,娘家的事就少插嘴。你大嫂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我的正妻元配,母亲年纪大了,做儿孙的哪里还要母亲操心内宅。由你大嫂接手打理,名正言顺。你嫁到付家,难道付家是妾室出面理事不成?”
如今忠义侯似乎格外的强调嫡庶,凤凝霜听了颇觉不顺耳,嘀咕道,“大哥哥这样说,似方妹妹,那能跟一般的妾室一样吗?”
“她嫁过来,算贵妾,但也是妾。”忠义侯曲身在母亲榻旁坐下,对母亲道,“小舅子刚刚来过了,听说母亲身子不舒坦,托我代为问侯母亲呢。”
方老太太心下一悬,恹恹问道,“永宁侯怎么说啊?”
“家里竟有这等心怀叵测之人,自然要查上一查的。”忠义侯正色道。
方老太太微微点头,“是要查一查,你媳妇还好吧?”
“明立在一畔伺候着,御医说还得吃两幅汤药再看了。”
“她定是恨我的吧?”
“母亲莫要多想,卫氏没这个意思。”忠义侯温声劝道,“母亲好生调养身子,卫氏说了,待她身子痊愈就来给母亲请安。”
方老太太听到这话,心里终觉熨帖,忍不住握住儿子的手,流泪道,“你几番劝我,我也思量许久,卫氏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一家子总是吵吵闹闹的,不是过日子的常法儿。我想着,这次她回来,我跟她示个好儿,我们婆媳,又不是仇人。哪里能料得到出这样的事呢?我虽偏心些,也从未想过去害人哪。”
凤凝霜嘴快道,“就是,永康公府的事儿就在眼前,哪家还敢亏待儿媳妇呢。尤其大嫂子娘家非比寻常,别人谁敢得罪她呢。”
忠义侯没理会凤凝霜的话,反是劝慰母亲道,“母亲就放心吧,没事的。”
方老太太用帕子拭泪,在儿女的安慰中歇息了。
方老太太这番模样,做女儿的哪里能放心,凤凝霜定是要在娘家住几日的。
如今卫氏病着,凤凝霜虽与卫氏姑嫂天敌,不过,凤凝霜出身宗室,嘴坏些,为人处事还是没问题的。看着母亲睡下,凤凝霜就要去探望卫氏。
忠义侯不放心的叮嘱,“说话注意些。”
凤凝霜哼了两哼,没理会忠义侯的话,带着丫环婆子的去了。
卫氏病成这样,凤凝霜自然不可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她这话,也不会好听到哪儿去。尤其凤明立在一畔,越听越觉得凤凝霜的话难以入耳,譬如,“大嫂子向来识大体顾大局,这样的事,万不能与母亲有什么联系的。不然传出去,别说母亲了,大嫂子要如何做人呢。”
譬如,“前几天那些风言风语,帝都城里没有不知道的,都在说大嫂子与大侄子不孝呢,如今大嫂子又被人下毒,唉,若是给人知道,又不晓得要往哪里想呢。”反正凭白无故的,谁家婆婆会去给儿媳妇下毒呢。婆婆本身在社会中就站了道德制高点儿上,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及同情心。
凤明立听着实在不像,起身道,“母亲累了,姑妈请回吧。”
凤凝霜正说到兴头儿上,猛然给凤明立堵了嘴,脸上的不悦明晃晃的摆着,让人看的清楚明白。凤明立的脸色也够瞧,完全没有半点儿给凤凝霜留脸面的意思,冷着一张脸,侧身让出路来,“我送姑妈。”
“罢了罢了,知道你们母子不爱听,枉费我一番心意。”被侄子撵人,凤凝霜脸上讪讪的。
凤明立正色道,“知道我们母子不爱听,姑妈闭嘴就是了,也没人请你来说。”
这年头儿,甭看媳妇在婆家没地位。姑娘在娘家可是极有话语权的,凤凝霜当下就要翻脸。
如今卫氏正在养病,凤明立哪能容凤凝霜在卫氏房里闹将起来,他到底是个大男人,眼见凤凝霜柳眉一吊,不待凤凝霜撒泼儿。凤明立直接上前,一手捂住凤凝霜的嘴,一手揽住凤凝霜的腰,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拦腰勾起往外搬,反是屋里的丫环婆子惊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凤明立把人一路半拖半抱的弄到院门口,方松开手,将凤凝霜推给那些跟跑而出的丫环婆子,直接道,“姑妈以后少来为是。”
凤凝霜立时要嚎啕,凤明立再次堵嘴,冷声道,“母亲正在养病,姑妈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当你是长辈,不与你计较,你也当自重。若是姑妈想撕破脸,咱们就试试看!”凤明立自幼与卫氏相依为命,如今卫氏险些给人害了性命。这可是亲娘,凤明立纵使是圣人,也要翻脸的。
凤凝霜身边儿的心腹嬷嬷立时上前说情赔笑,“大爷、世子爷,我们太太断没有这个意思的,大爷万不要误会。老奴替我们太太给大爷赔不是了,求大爷放开我们太太吧。太太年纪大了,可禁不得大爷这样堵嘴闷气,真憋着可如何是好。”
凤明立并不是个笨人,生于宗室侯门,焉能听不出这老奴话里的陷阱,什么叫“老奴替我们太太给大爷赔不是”,凤明立抬脚将这老婆子踹出丈远,忍无可忍在凤凝霜耳际低语道,“姑妈最好识趣些,不看着姑妈自己,也得看着季培表弟呢,不是吗?”话说完,凤明立放开凤凝霜。
凤凝霜脸气的煞白,尖声道,“凤明立,你敢威胁我!”
凤明立面容憔悴,眼中却透出一股狠戾来,勾唇冷笑,淡淡讽刺道,“我哪里敢,我是万万不敢的,姑妈。”原来再温雅如玉的人也会有这样尖刻薄厉的脸孔,凤凝霜一时话噎。
凤明立却是懒得再理会她,转身回去侍疾了。
帝都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难以保守秘密的地方。
忠义侯府一请御医,卫太后就闻了风声。就是以卫太后的镇定也吓了一跳,虽然豪门世族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不过这样明晃晃的毒杀就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