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最近的心情不大好,事实上从年前开始他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年前方家大公子在上雍皇城无故被杀,他心中就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因为这件事家主这大半年的心情都不大好,身边的人更是动辄得咎。前些天又传回来派去查大公子之死的人死在了上雍的消息,方家在大盛的许多据点暗桩都让人拔了,更是火上浇油。
他昨天才刚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霍山心中十分憋屈,但在方昌蕴派人来叫他过去的时候却还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恭恭敬敬地过去了。
“家主。”霍山走进书房恭敬地道。
方昌蕴不耐烦地摆了下手,道:“最近上雍可有什么消息?”
霍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答道:“回家主,一切正常。”
闻言,方昌蕴皱了皱眉道:“你确定?”
霍山一愣,“家主的意思是?”
方昌蕴道:“朝廷突然下令沿海各地剿灭海寇!”
“怎么会?”霍山有些惊讶,如今还在太皇太后丧期,按规矩不到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妄动刀兵的。不过,只是剿匪的话也算不上朝廷兴兵,或许关系也不大?
方昌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会?这半年上雍出了多少事?你确定镇国军和摄政王府那边没有发现什么?”
霍山心中也是一惊,有些迟疑地道:“应当…不会吧?之前上雍那些事情,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啊。”在霍山看来,方硕纯粹就是自己找死,年前上雍死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方家大公子还真排不上号。
但这话显然不能在方昌蕴面前说,方昌蕴膝下虽然子嗣不少,偏偏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庶长子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至于为什么,因为人家命好有个好娘呗。
至于霍山这样的女婿,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霍山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来也不敢真的将自己当成方家人看待。
跟他的清醒比起来,他的另一位同伴就多少显得有些头脑发昏了。
因为恰好姓方,又认了方昌蕴当义父,倒是真的以为自己是方家的少爷了,这些年倒是当真一腔热血兢兢业业。
不过方昌蕴的话还是让霍山警醒了许多,毕竟他们当初都是背叛了镇国军才会有现在的身份地位的。一旦被发现了,下场恐怕不会多好。
“听说如今曹家大公子在上雍,不知可是有什么消息?”霍山问道。
方昌蕴看了他一眼道:“确实有些消息,曹家的人说,杀了硕儿以及这些日子对咱们方家动手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姓东方。自称是前朝后裔。”
霍山有些意外,道:“鸾仪司?”
方昌蕴轻哼了一声道:“鸾仪司什么时候奉过前朝后裔为主了?”
也对,鸾仪司一直都是打着余绩的名号行事,如今被朝廷剿灭了大半,剩下的势力也只能龟缩在南疆了。….只要不是镇国军和摄政王府就好,霍山在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开始琢磨起下一次往镇国军送信要写些什么内容才会不让人发现破绽。
“既然跟朝廷无关,咱们只要将这个姓东方的小子找出来杀了,为大公子报仇即可!”霍山连忙表忠心道:“等家主寿辰过后,我愿亲自带人出岛,定会带着此人的人头回来祭奠大公子。”
方昌蕴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冷笑道:“那小子的野心可不小。罢了,过两天曹冕过来,他知道的更加详尽一些,待我与他谈过之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是。”霍山恭敬地应道。
方昌蕴温声道:“行了,你回去了。阿嫆如今身子重,你早些回去陪她。”
“是,小婿告退。”霍山恭敬地躬身退出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他才慢慢挺直了腰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书房转身朝着府外而去。
霍山成婚之后住在方家旁边的一座院子里,身为方家的姑爷兼心腹,他住的地方自然也不差。
除了刚投靠方家那一两年他时常惶惶不安,之后这些年他一直都很得意,对自己的生活也很满意。
如果不是投靠了方家,他不过是密字营麾下一个普通的密探,被派到瀛洲这样的地方来一呆可能就是几十年,能有什么好处?
但是现在却不同,他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应付一下镇国军那边,就可以在瀛洲过着从前的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日子。
锦衣玉食随意挥霍,娇妻没人在怀,谁还愿意苦哈哈地守在暗处打探情报?
这也是他运气好,这些年无论是朝廷还是镇国军都并不重视瀛洲,否则只怕也没这么容易让他糊弄过去。
只是最近上雍发生的变化,还是让霍山有些担心起来了。
西北战事结束了,摄政王还朝之后许多从前无暇顾及的事情以后肯定会渐渐重视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瀛洲了。
不过……家主和温定侯的大事若是能成,或许……
霍山心思重重地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坐在书案后面发了一会儿呆。
突然他脸上的神色大变,眼瞳迅速缩了一下。
就在他跟前的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字迹,也没有封口,仿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信封一般。但霍山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书房的时候桌上是没有这个东西的,而没有他的命令家里也没有人敢随意进出书房。
皱了皱眉,霍山终于强按下了狂乱的心跳伸手拿起了那信封。
从里面抽了一张折叠的纸笺,打开之后纸页上只有一个硕大的血红色字迹——杀!
霍山仿佛指尖被火烧了一般,手一抖信纸落到了桌面上。
这是……
霍山的脸色突然有些苍白起来,呆呆地望着那血字良久。….这是镇国军的血字令,专门用来清除镇国军叛徒的标记。或许整个镇国军,没有人比他们密字营的人更熟悉这个字了。
因为绝大多数时候,负责清理叛徒的就是密字营的探子。
据说,这个字是当年余沉叛变之后,楚王殿下请先皇亲笔所书。
霍山立刻想起方才方昌蕴的话,猛地站起身来。
镇国军有人来瀛洲了!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镇国军已经不再相信他传回去的情报,意味着他们背叛的事实已经被知道了。
而这份血字令能送到他家中,更意味着对方已经锁定他了。
逃走!立刻逃走!
这是霍山的第一个想法。
他想要立刻离开,但是看着安静却装饰的典雅幽静的书房,他的双脚却又如被黏住了一般钉在了原地。
他当初背叛镇国军,不就是为了这一切吗?
若是就这么放弃从此就只能隐姓埋名被全天下追捕,就算朝廷真的派了人来又能有多少?
这里毕竟是瀛洲,是方家的地盘。
一咬牙,霍山一把抓起桌上的血字令,匆匆朝外面走去。
一打开书房的门霍山脸色顿变,连忙后退一步就想要关门。
“哇哦,人家长得有这么难看吗?”院子里的花台边上坐着一个绿衣少女,少女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转个不停的眼睛给人一种带着邪气古灵精怪的感觉。
霍山关门的手僵住了,他盯着那绿衣少女强笑道:“姑娘是什么人?我们认识吗?”
少女笑道:“不认识呀,但是现在可以认识,我姓秦,叫秦药儿。”